這已經是文瑾在大廳住的第五天了,如今,她課後的大多數時間都在圖書館看書學習,除了拿書本和換洗的衣服,她幾乎不再進那間令她感到恐怖的宿舍。
宿舍裏有小蟲子,被子、床單、枕頭是不能放回宿舍了,文瑾索性將它們放在了一樓大廳水吧台下麵的空櫃子裏,盡管如此,文瑾仍會覺得渾身癢癢,不舒服,她懷疑那些小蟲子是不是早就不知不覺地爬進了她的被子和枕頭?
周末清晨,趁同學們還都沒有起,她把自己的被褥、床單、枕頭等寢具統統放進洗衣機裏,在裏麵攪呀攪地一遍又一遍徹底清洗,然後將烘幹機調到最高溫度,算是殺菌。
伍德賽德樓大廳近來比往日淩亂許多,這倒並不是因為文瑾晚上在這裏過夜。文瑾是個很有條理又愛整潔的孩子,每天清晨一起床,她就會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不會留下絲毫有人居住過的痕跡。
一樓大廳淩亂的根本原因,還是要歸咎於這個眾人矚目的萬聖節。
壁爐邊堆放著兩座小山一樣的南瓜,這是學生會的學長們推著了滿滿三輛小手推車送來的,美其名曰是分配給每個宿舍的例份,讓同學們趕在萬聖節前一周,將這些南瓜刻好,以便在萬聖節來臨之前,用它們來裝點校園。
上個星期五下午,伍德賽德樓的一群女孩嘰嘰喳喳地從學長們的手推車上往下搬南瓜的畫麵,文瑾還記憶猶新,因為她也在其中。
如果沒去過農場,不知道什麼叫豐收的喜悅,沒關係,經曆過那樣一番熱火朝天的搬南瓜勞動之後,就能了解個八九不離十了。
文瑾看著那幫揮汗如雨,樂此不疲的女孩,她還腦補了一下這幫女孩帶上中國西北農村的羊肚手巾的樣子。
伍德賽德樓那些心靈手巧的女生們倒也沒有辜負學生會的期望,她們發揮愚公移山的精神,每天總會忙裏偷閑地過來認領一些南瓜,有時是拿回宿舍去潛心創作,有時則是三五成群地聚在大廳裏聽著音樂,看著電視,聊著天,手上或利索或笨拙地又挖又刻。
隻見壁爐左邊這一堆皮色金黃,滾圓光滑的南瓜正在日益減少,右邊那一堆帶著各式各樣詭異笑臉的南瓜卻越來越多。
萬聖節晚上的重頭戲是 “萬聖節服裝大賽”,這是A校每年的慣例。這些日子,同學們都在絞盡腦汁地琢磨,鬼節那天自己到底以什麼形象出現在晚會上。
隻有個別同學圖省事去商店采購現成的服裝和麵具,大部分同學都不會錯過這麼個彰顯自己豐富腦洞的好機會,他們將各種整蠱搞怪的能事都發揮在自己的形象設計上,親自動手糟改所有她們能夠找到的材料,一心想著在那一天的比賽中一鳴驚人,拔得頭籌。
公共大廳的桌子上,櫃子上、茶幾上、沙發上……處擺放著紅紅綠綠, bling bling閃光的硬紙殼、碎布料、羽毛、金片片、彩條條、畫筆和顏料……
宿管媽媽詹妮弗每次經過一樓大廳,都用手擋著眼睛低頭快步過去的,那種節日來臨之前的混亂比潰敗之後的戰場更令人不忍直視,在這個特殊的時期,宿管老師們也隻能選擇自欺欺人地假裝看不見。
這也是為什麼每晚詹妮弗老師路過大廳去隔宿舍查房,竟然從來沒有一次發現文瑾的原因之一,文瑾每天晚上在沙發上鋪上床單和被子的時候,幾乎感覺是在大一堆奇奇怪怪的東西中間刨了個坑。
盡管,今年將會是文瑾第一年參加A校的萬聖節活動,居住在這樣惡劣的條件下的她,並不像大多數低年級女生那樣,有什麼閑情逸致製作萬聖節服裝。
這天夜裏,睡到淩晨一點多,文瑾又被凍醒了。她想去飲水機上接點熱水喝,一下床就踩到一個圓溜溜的東西上麵,嚇得她出了一身冷汗。她從茶幾上一堆亂糟糟的東西中間摸出自己的眼鏡戴上,借著落地玻璃窗透進來的朦朧月光低頭一看,一隻南瓜不知什麼時候滾到了沙發旁邊,咧著一嘴尖牙正衝自己傻笑。
文瑾把南瓜放回到壁爐上方,白色大理石雕刻成的小天使向上托起的圓潤手臂上,然後,蹚著地上一堆剪成碎片的彩紙,驚魂未定地走到飲水機旁,打了杯熱水。
咕嘟咕嘟一大杯熱水下肚,幹澀的喉嚨舒服了一些,渾身上下也感覺到有了一絲熱乎氣。她準備倒在沙發上繼續睡,扭臉一看,我的天啊!茶幾上毛茸茸的皮質麵具,正在漆黑的夜裏對她露出猙獰的笑臉,嚇得她一絲睡意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