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下午最後一節物理課的時候,一個奇怪而尖銳的聲音攪得大家心神不安,或許是手裏的試卷時間緊迫,同學們腦子裏根本裝不下太多的雜念。
幾分鍾之後,那個聲音消失了,一切都恢複了正常。
下課鍾聲剛一敲響,同學們就收拾起東西,紛紛走到哈克尼斯圓桌的最前端,將小測驗的試卷交給金博士。
“為什麼學校裏也會有警車?金博士。”義廷臉上帶著不安的神情問道
跟在他身後的辰辰也覺得,那個聲音似乎有種魔力,聽過一遍就回旋在腦子裏揮之不去。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金博士放下手裏的書,從桌上將助聽器拿起來塞進耳朵裏。
陳義廷不得不又將自己的話重複了一邊,顯然,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有多麼愚蠢。
“哦,你說警車啊,我好像隱隱約約也聽到了,不過,估計那聲音離咱們還遠著呢。” 金博士這樣解釋道。
想到這裏,辰辰噗地笑出了聲。
“大個子新人,現在隻有你的動作和其他隊員不一致。請注意劃槳節奏,記得,拉槳快,回槳慢。槳葉出水要幹淨,不要挑水!”
熒光俠坐在另一艘小艇中,衝這辰辰大聲喊叫著。
他們的船已經劃入了碼頭,不出所料,辰辰所在的這一組又是最後一個到達的。
回到船塢,別的同學開始做放鬆拉伸,熒光俠將辰辰叫到一旁,單獨給他開了個小灶。渾身是汗的他,又比別人多做了整整兩組劃船機訓練。
用熒光俠的話說,這隻是為了保證在下一次訓練時,他不會因自身上肢力量不足,給同伴們帶來負力(negative force)。
他在劃船機上揮汗如雨的時候,熒光俠在他身邊踱來踱去,像個虔誠的布道者那樣在他耳邊碎碎念:“在劃船時,你要體會自己正在用船槳為大自然書寫詩篇……”
現在,大多數時候,熒光俠已經開始叫他查理,而不是“大個子新人”,除了對他表現極不滿意的時候,比方說今天。
重新穿戴就緒,辰辰收回淩亂不堪的思路,跳下床的一瞬間,大腦卻又被另一件事占據了。
到底是去參選學生會幹部,還是放棄?
上周和中國學長們提起這件事,他被大家結結實實潑了一盆冷水。
按理說,那天在迪肯森樓發表意見的學長各個都比他年長,在校時間也比他長,他理所應當從善如流地聽從他們的告誡,然而,不知為何,加入學生會的願望卻一直令辰辰不能釋懷。
他感覺自己幾乎成了《哈姆雷特》中,那個為是否複仇而舉棋不定的婆媽王子。
茫然地從樓上走下來,辰辰看到公共大廳牆壁上貼滿了各種花花綠綠的競選海報。在那堆海報中間,他一眼就看到了羅傑斯競選學生會主席的那張巨幅海報,那還是他和斯蒂文幫忙貼上去的。
參選學生會主席的大熱候選人羅傑斯的海報,要比他自己製作的那一方豆腐塊氣派多了,他這麼想著,嘴角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正是各種拉票海報鋪天蓋地的時節,不要說各個教學樓、宿舍樓,恐怕就連體育中心最偏僻的地下室洗手間裏也不能幸免。
“嘿,查理,過來,來這邊坐。”叫他的是宿舍管理莊尼老師。
此刻,膀大腰圓,腦袋卻很小的莊尼老師正坐在沙發裏,麵前的茶幾上堆了一些花花綠綠的東西,在這樣的場景下,他的人設看上去像個沒有粘白色胡須,且忘記穿紅色衣袍的聖誕老人。
莊尼先生手裏舉著兩隻氣球,氣球上醒目的字跡先聲奪人的映入辰辰眼睛。
一個上麵寫著:“請給我投票!我在辯論社等你!鄭熹泰。”
另一個上麵寫著:“女權俱樂部,我們共同的俱樂部!黛西。”
辰辰坐到莊尼老師身旁,才看到他上衣口袋處別了不少徽章。大小不同,顏色各異的小牌牌,乍看上去就像是閃閃發亮的戰鬥勳章。
辰辰指了指莊尼老師胸前的徽章說:“大家還真是很用心呢!”
“哈哈,你看,學校裏各個學生組織都在改選,大家為了拉票也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了,住在校園裏的同學和老師們倒是有福利了。”
說著,他將拴著氫氣球的兩根絲帶硬往辰辰手裏塞,“你選一個吧,我們家已經有十幾個了,這鍾氫氣球飄在屋子裏很漂亮,至少能堅持一個星期都不會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