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看過這篇文章到底說了些什麼嗎?”
說著,傑夫從桌上拿起報紙大聲讀道:“ ‘……勞倫·範寧小姐的死訊傳來,大家無論怎樣惋惜一個年輕少女之死,也無法阻擋對品牌後續發展的不看好。作為時尚界叱吒風雲的時尚博主和超級名模,範寧小姐於三年前創立Teen & Style公司。去年,推出了多款 堪稱天才設計的春夏女裝、手包和香水,隨著該公司最主要的設計者和模特的離世,這個品牌的靈魂和生命力也即將不複存在……’”。
阿曼達不耐煩地拿起筆敲了敲桌子,打斷傑夫,道:“不用你讀給我聽!我五歲就開始讀《華盛頓郵報》和《紐約時報》了。在坐上這個位置之前,我是兩屆社長的王牌編輯,選稿人,從那時起,《周刊》的報道內容和整體基調,就是我阿曼達說了算。像深入評估材料的可讀性,思想性這種簡單的事情,難道還用你來教我嗎?”
“我不是質疑你的專業水準,關鍵問題是,這篇文章打壓傾向太明顯!”傑夫唇色蒼白,拿著報紙的手輕微顫抖。
看著激動的傑夫,阿曼達倒是十分冷靜,她從鼻孔中輕哼一聲道:“怎麼能說打壓呢?充其量隻是一種不同的聲音而已。雖然我們隻是一份校報,也應該恪守新聞工作者的職責,對嗎?那就是忠於受眾,力求報道內容真實、客觀、全麵均衡。難得《芭莎》這麼權 威的時尚類雜誌發了一篇關於Teen & Style公司的文章,我倒是覺得,這篇文章思路清晰,論述客觀,就算我親自動手寫,也未必能寫得這麼專業而深刻。”
傑夫的口氣軟下來,從興師問罪到近乎哀求:“再怎麼說,勞倫和我們也是多年的朋友,她剛走,咱們就轉載這種對她公司不利的報道,大家感情上怎麼能接受?”
“正是因為勞倫剛走,同學們最關心的當然就是她公司的發展動向,不是嗎?”阿曼達似笑非笑,“你不會這麼健忘吧?上一期的《周刊》,我可是花了大版麵報道勞倫和丹尼爾的生死婚禮,至少用了你親手拍的五張照片。就連丹尼爾媽媽飛去歐洲,花了25萬英鎊,從一位神秘的收藏者手裏買下了普魯士皇室,一位以隻有20英寸(50.8cm)蜂腰聞名於世的公主曾經穿過的古董婚紗,這樣細枝末節的事情也沒有放過。”
“可是……”
傑夫還想再繼續爭辯,沙發裏的維姬坐起龐大的身軀,她吮了一下占滿薯片味道的手指,說:“這隻能算是一個追蹤報道。再說, 勞倫已經死了,這個公司就和她關係不大了,你難道沒聽說嗎?就連她爸爸媽媽都準備關掉公司呢?”
***
雪後初霽,空氣冷冽清新,從體育館出來一路疾走,經過亨利教練家的房子時,她不由得慢下腳步。
當初還被放在育兒袋裏的小龍蝦,軟萌軟萌的小龍蝦,如今長大了不少,此刻,她正在庭院裏爬高上低,用彩燈和自製的鬆塔花環布置院子裏的白樺木籬笆。一身紅彤彤的羽絨服、羽絨褲將她裹得結實飽滿,配上那張被凍成粉紅色小圓臉,遠看上去,真像一隻張牙舞爪的波士頓龍蝦。
亨利教練不放心小龍蝦,在她身旁比比畫畫地指導著,隔得太遠聽不清他們的話語聲,隻看到亨利教練臉上充滿憐愛的笑容,嘴裏冒出一團團白氣。
小龍蝦媽媽穿著寬大的羽絨背心,斜倚在客廳的落地玻璃門內,笑眯眯地看著這對兒父女。橘黃色的燈光,將房間中央擺放的一棵巨大的聖誕樹照得光燦奪目,上麵還掛滿了彩色禮物盒、亮晶晶的圓球和小星星。
看到這溫馨的畫麵,她像童話裏那個賣火柴的小女孩般,羨慕地揚起凍僵的嘴角。
走進維多利亞樓大門,壁爐裏的火焰燃得正旺,可能是漢娜阿姨新添了鬆木,爐腔裏不時發出畢畢剝剝的聲響。
她摘下頭上的風帽,被束成小丸子的發髻高高盤踞在頭頂心,發絲縫隙裏仍是汗津津的感覺,那是兩個小時擊劍訓練殘留的印記。
效力校擊劍一隊的十一年級同學本就屈指可數,下午和學長的三場對決她簡直用盡了洪荒之力,卻仍是兩負一平,與實戰經驗更成熟的擊劍高手相比,她在體能和戰術上還有差距。這也不禁讓她反省,今年春天,獲得州擊劍比賽第三名的好成績,也不過是幸運之神護佑,又占了年齡組別上的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