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對辰辰指手畫腳的媽媽,更像他小時候媽媽的樣子。他知道每天采購新鮮食材,在酒店裏精心烹製一日三餐,再開著車趁熱給他送過來,看著他吃完才欣慰離去,會占用媽媽每天所有的時間,甚至比上班工作還要辛苦勞神。
一連兩周,媽媽日複一日毫無怨言地做著重複的,瑣屑的事情,十七歲的他,卻從中第一次體會到了媽媽的心境,在病中照顧他飲食起居的媽媽,和平日逼他學習更上一層樓,考出好成績的媽媽,心裏同樣裝滿了對他深切無私的愛,那些隻是愛的不同表達方式。
即便在病房住著,辰辰也閑不住,白天精神好的時候,就會按自己的計劃,自學和複習這學期的幾門功課,晚餐後,按照老師近期開出的書單進行閱讀,臨睡前,還會偷偷做些力所能及的恢複運動。
年輕的身體總是充滿了生機,他每天都熱切地站到鏡子前麵,希望看到臉上的傷勢又恢複了一些,與此同時,渾身上下的各種痛楚也正在一點點離他而去。
他聽到醫生和弗森小姐商量,希望他能再多留院治療一段時間,辰辰卻心急如焚。眼看著春假即將結束,他惦記著因住院落下的第二學期期末考試,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見到自己的那些朋友,便執意請弗森小姐為他盡早辦理出院手續。
坐在弗森小姐的車上,一路往學校的方向開,後座上的辰辰不斷探頭從後視鏡裏觀察自己,眼框和額角上的青紫淤痕還能看得出來,用手一按仍是脹痛的,這不禁讓他心裏懊悔,該不會是自己太心急了吧,或許真的應該聽醫生的話,等痊愈了再出院,如今他這幅樣子也能算上校園一景了,該不會引起圍觀什麼的吧。
放春假前,辰辰和傑夫因校園暴力受傷住院的消息一度是學校最受關注的新聞,在這件事的衝擊下,期末考試的緊張都似乎被衝淡了。
之前,學校裏出國威廉入獄和白馨蕊自殺事件,都曾經被學校明令禁止傳播議論,大家都學乖了,隻是三五好友之間私下議論猜測哪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直到鄭熙泰和美智子那篇浮誇的偽紀實文《斯文中國學霸發威,美式摔跤終不敵中國功夫》在《周刊》發表之後,大家才開始在更大範圍內議論這個話題。
希爾夫人和伊薩克牧師都強調過,為了不影響當事人珞羽悠的身心康複,不要向詢問事件相關問題,於是,義廷和奧利弗就成了這件事的“知情人”,盡管他們了解到的情況並不比任何人多,卻會接長不短地被問及各種問題。
奧利弗起初一直沉浸在未知的巨大悲傷之中,毒品、心愛的人、暴力,一時間,他還很難將如此大的信息量逐一串聯消化。每次,他去打聽傑夫的情況,弗森小姐都三緘其口,他甚至覺得傑夫可能不行了,一度茶飯不思,瘦得形銷骨立。他的種種表現,無疑更加劇了同學們的好奇心。
這倒是趁了義廷的心意,他趁機將了解到的內容加工演繹,每次講出來的版本都和上一次有所不同,漸漸地辰辰、傑夫和羽悠在他口中被越傳越神。
後來,同學們轉而將關注點投向了艾倫,據說,他父親的律師所,接受了兩個被害人的委托,全權代理這個校園淩虐與毒品案件。
艾倫掌握的消息也是非常有限的,他隻知道,幾個被告都被家長交了足額保釋金,目前,已被領回家等候開庭。據艾倫分析,幾個被告家裏都有權有勢,估計現在已經開始在為開庭做著各種準備了,他爸爸的律所麵對這樣強悍的對手,也很頭痛,不知道在法庭上,他們會放出什麼大招。
辰辰回學校的消息不知是怎樣不脛而走的,弗森小姐的車剛一開進校園,就看到了羽悠、文瑾、奧利弗和薇薇安的麵影,和他們站在一起的還有幾位辰辰熟悉的老師和同學們,辰辰決定下車步行回宿舍。
弗森小姐將車停在路旁,辰辰剛一下車,就聞到春天校園裏特有的花香,太陽已經偏西了,光線在明麗中變得柔和,仿佛融化的巧克力漿般絲滑甜蜜,山坡、湖泊、草地、禮拜堂、圖書館、劇院……都被這液體般流動光,鍍上了一抹亮色。
辰辰感覺校園裏每一個人都在對他笑,和他同年級和高年級的同學紛紛上來噓寒問暖:“查理,你好了嗎?”
“你太了不起了,查理!”
“查理,今年學生會主席競選,我支持你!”
“歡迎重返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