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上眼睛,再次嚐試在清醒的狀態下回憶。
她看到了,爸爸走到年幼的羽悠身邊,蹲下來,從頸上摘下這條項鏈,鄭重拿起女兒的一隻小手,將項鏈放在她的掌心。
爸爸的聲音低沉卻富有韻律之美,他說:“如果,以後爸爸不能時常陪在你身邊,這個項鏈會代替爸爸守護你,記住,有了它,你就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羽悠一臉驚恐地睜開雙眸,是的,像之前無數關於爸爸的記憶一樣,在這段記憶中,她依然看不清爸爸的麵龐。她想起了最近一次催眠過後,希爾夫人對她說的話:“每個人都會在外界影響下不自覺地,對腦子裏的記憶進行不易察覺地篡改加工。”
難道這段記憶又和事實呈+1和-1關係?羽悠的呼吸越發急促,她用手按住發悶的胸口,眼神頹唐而迷惑。
辰辰感到,此時羽悠的狀態比麵對凱文、山姆遜時還要差,擔心地拉住她的手,說:“好了,咱們不說那些過去的事了。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你都告訴我,我一直在你身邊……”
維多利亞樓門前的四顆白色廊柱近在眼前,皎白月光照在樓前一大片風信子上,微風徐來,紫色花盞隨風而動,空氣中浮動著醉人花香。
“晚安。”羽悠抬起幽深雙眸,對辰辰淺笑。
“晚安。”辰辰聲音如醇酒。
辰辰目送羽悠踏碎一地月光,消失在厚重木門的暗影中。
***
“查理,你來一下,有事商量。”托尼就在船塢大廳一臉嚴肅地叫住了他。
一路說笑打鬧著走進船塢的宅男五人組,看到副隊長麵色凝重,雖不知發生了什麼,卻立刻緘口。
“查理,我們去訓練大廳等你。”肥喬識趣地喊了一聲,便跟著其餘三位宅男,往刷成熒光綠色的回廊深處走去,留辰辰一個人在大廳中央和托尼對麵而立。
“走吧。這裏人多,我們去展覽室說話。”托尼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
辰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得低頭跟托尼走向大廳另一側的走廊,運動鞋回彈良好的鋼琴式輕質鞋底,踩在鋪著防滑膠粒的熒光綠色地麵上,發出略有些奇怪的摩擦聲。
回劃船隊三天了,辰辰雖然不能再進行高強度訓練,卻一直在熒光俠的專業化指導下,積極地做一些有針對性的康複運動,閑暇時間就幫助教練整理三支隊伍各個隊員的訓練資料,辰辰這才知道,別看熒光俠表麵威風,私底下的工作可不輕鬆。
熒光俠會跟他分析今年東部劃船賽的形勢,小常青藤萌校各自的技術特點和強項所在,有一天,他興致特別好,居然會將一隊本賽季的作戰部署全盤講給他聽。
熒光俠的滔滔不絕地說話時,辰辰喜歡盯著他那對眼距過近的綠眼睛,裏麵似乎包含著許許多多的智慧。
記得,他們剛在熒光俠指導下開始訓練的時候,這位大叔滿口都是什麼“仰望奧林匹斯眾神之光”,“文明對人類的教化”之類的酸詞,他們背後都說:不想當哲學家的賽艇教練不是好詩人,如今,聽著他分析戰略,熒光俠則變身成了個老謀深算的將軍。
“你的傷剛好,慢點兒走。”托尼回身,關切地叮囑辰辰,這聲音將他拉回到燈光幽暗的熒光綠色走廊。
這次托尼找他做什麼呢?為什麼要舍近求遠,帶著他跑到賽艇展廳去呢?
托尼比辰辰他們宅男五人組高一個年級,卻是今年才跟他們一起升入劃船一隊的,他沉穩不苟言笑的性格在美國同學中極為少見,幾乎沒人知道托尼心裏在想什麼,然而,他在船隊的地位卻舉足輕重。
在二隊的時候就是舵手,進了一隊之後,原先的舵手畢業,他就順理成章地延續了之前位置,還因為做事可靠被選為副隊長。
宅男五人組整建製進入一隊之後,與之前在二隊的格局大不相同,除了布雷克和喬還是在原來的四、五號動力位,其他人的位置都有所調整。
辰辰從原來二隊的領槳變成了二號槳手,這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位置,既不是船的動力供給,也不需要去帶全船的節奏,隻需要和同伴配合一致就可以了。
這樣的調整主要因為,留在一隊的十二年級的老隊隊員占據了槳手中比較重要的崗位。被譽為“A校不世出天才槳手”的傑森,自從九年級加入劃船隊以來,一路從三隊隊長一直做到一隊隊長,他的塊頭不算最大,力量也不比喬更強,然而,他的技術精湛,經驗豐富,節奏控製和技巧的穩定性無人能及,故此,除了繼續任職隊長之外,仍在領槳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