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說的很有技巧,聽在寧遠侯耳中,自然更加憤怒大女兒的冥頑不靈,可是聽在目不識丁的下人耳中,卻好像是在為她求情。
其實謝斕當然不會給她求情,對敵人寬容就是對自己殘忍,她從來就沒興致玩兒以德報怨。隻不過寧遠侯府中,真正的當家人顯然是老太太,若寧遠侯說話真這麼有用,就憑他對她的偏袒,也沒人敢欺負她了。所以若是進了祠堂,不知哪會兒就出來了,倒不如抓住這個機會,先把之前的帳算算清楚,機會不用過期做廢啊!
寧遠侯正憤怒道:“她若是能想明白倒好!她若有珊兒一分明理,父親也不必這麼費心!”
史婷的神情頗有些氣急敗壞,卻居然沒有撲上來,也沒有破口大罵,看來她已經意識到,一昧蠻橫辯解,隻會讓自己更慘。
敵人長進了,隻是遲了一步。謝斕神情更是平和:“父親,不過是姐妹間的小爭執,你莫要氣壞了身子。”她微微一笑:“父親是做大事的人,哪能管這種小事呢?”
寧遠侯纏綿病榻兩年多,連官職都丟了,內心卻最是清高,自栩安邦定國之才,這話著實說進了他心裏,他看著這女兒出奇的順眼,聲音都溫和幾分,“珊兒說的是,不如這事便交由珊兒處置罷。”
“是,”謝斕福身道:“那珊兒便替大姐姐多謝父親慈愛了。”
史婷咬牙就想發飆,又勉強抑住,狠狠的瞪著她,她料定謝斕既然要扮乖乖女,就絕不敢拿她怎麼樣!她可是倍受寵愛的嫡小姐!一想到這,不由得又有些得意,冷冷哼了一聲,覷著她。
謝斕悠然轉回身。
她向來不缺乏耐心,但也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既然能當場報,她當然不會忍!可她這個身量隻有十二歲,又十分瘦小,謝娉婷最少有十四五歲了,高她大半個頭,要摑她耳光並不容易,她也打不疼,拍一下不痛不癢,打著不爽,怎麼能算報仇?
於是謝斕抬手,一巴掌拍在了她嘴上,口中道:“我不敢學大姐姐打耳光,這一下,隻是懲戒你對我娘親出言不敬。”
她打的不重,連聲音都沒有,完全像是手下容情,可是她手上本來就又是泥又是炭,這一打一拖,頓時就在她下巴上拖出幾道汙跡和指甲痕。這是把大小姐的麵子往腳底下踩,從今天開始,闔府的下人都知道,當著侯爺的麵,大小姐被三小姐教訓了,看她還能不能耍出驕傲的孔雀做派!
史婷怔了一下,然後怒極:“謝!闌!珊!你有完沒完!”
沒完,當然沒完,你忘了剛才吐痰了?她可沒有唾麵自幹的風度。謝斕轉回身,從煙囪下端起那個碗,對,就是接油汙那種,參見現代抽油煙機的儲油盒……然後當著寧遠侯的麵,一揚手,大大方方潑到了史婷臉上。
史婷整個人都呆住了,連寧遠侯都驚了一驚,謝斕靜靜的道:“一聲佛號一聲心,洗濯垢汙顯清白……大姐姐,衣可洗,身可洗,麵可洗,可言行之汙,卻永遠無法清洗,望大姐姐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