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祁渢入宮的時候,已然是亥時了。宮內依舊燈火通明,二皇子同皇子妃的婚禮剛剛落幕,雖然途中經曆了一些小插曲,卻還是進行到了最後。
禦書房內,一名身著龍袍的中年男子正趴在書桌上酣睡,一聽太監稟告,忙忙正了正身子,恢複到了正襟危坐的狀態。
“臣段祁渢參加吾皇萬歲。”段祁渢清清淡淡的聲音在偌大的書房之內響起,房內隻剩二人,氣氛冷清且詭異。
梁皇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不自覺地打了個哈欠。他掃了段祁渢一眼,見他低頭等著他回話,沒有注意到他的不雅之態,稍稍了鬆了一口氣,道:“段愛卿平身。”
段祁渢直起身子,卻礙於身份不敢正視梁皇,隻得將目光稍稍斜了斜。
梁皇很是滿意段祁渢一如既往雖然冷淡卻很是得體的表現,又想起上次派給他的任務,忙忙問道:“段卿,朕交與你的任務完成得如何了?”
“臣辦事不力,未能將其抓獲,還望皇上恕罪。”段祁渢如實稟報,並不做任何的解釋和開脫。
梁皇一聽沒有抓到人,心情頓時沉悶起來,他沒好氣地斥道:“段將軍手下精兵萬千,怎麼連個人都抓不到!”
段祁渢心裏冷笑一聲,這梁皇不知道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若是調兵遣將、大張旗鼓地去追捕,那人怎麼可能還會出現。明眼人一看便是陷阱,聰明如他,又如何會笨到以身犯險地跳下去。
見段祁渢默然不語,梁皇心有不安,深怕是自己剛剛那句帶著火氣的話惹惱了他。如今大將軍沈紹廣已經不能為他所用,若是連段祁渢都對他心存芥蒂,事情怕是更不好辦了。
想到這裏,梁皇忙忙斂去臉上陰鬱的神情,笑道:“段愛卿也無須太過自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相信假以時日,段愛卿定能將其捕獲!”
段祁渢嗤鼻,卻還是冷淡卻恭敬地應道:“臣定當不負皇上信任。”
“好,好,好。”梁皇忙不迭地點頭,不知不覺又有了睡意,隻得吩咐道:“段愛卿今夜也辛苦了,速速回府好生休息吧。”
段祁渢偷偷睇了梁皇一眼,見他麵露疲色,雙目無光,心裏頓生鄙夷。
梁皇整日沉溺酒肉美色,甚至不問朝中各事。如今皇後被禁足,大將軍被拘禁,太師一黨也因為淑妃受寵而氣焰盛極。如此下去,這梁國的江山基業怕是會受到很大的震蕩。
——他不在乎誰做皇帝,隻希望百姓們能夠安家樂業,這才是最重要的。隻是身在朝廷,很多事情不得不為。從小師父和父親都教導他“忠義報國”,他也從未做過不忠不義之事。
以至於,這一次梁皇派他去捉拿梁烜,他也毫無二話。
“微臣還有一事相求,望皇上成全。”段祁渢收起心中的憂慮,道出了自己最想要說的話。
“段愛卿但說無妨。”
“微臣之妻晏氏雙飛賢良淑德,從未做出任何有悖婦德之事,更不曾有‘私奔’之說。據微臣得知,臣之妻乃是被人挾持,這才不得不離開皇城。臣懇請皇上撤去對臣妻的通緝,並將實情昭告天下。”段祁渢不急不緩地說著,每一個字卻是擲地有聲,不容置喙。
梁皇自然明白段祁渢的心思,畢竟他的妻子和別人私奔,對他而言也不是一件什麼光彩的事情。梁皇考慮到捉拿梁烜的事情還得靠段祁渢出手,便也正好做個順水人情,笑道:“雲騎夫人才德昭著,自然不能受此誣陷。段愛卿放心,朕明日便吩咐戶部擬旨,還雲騎夫人一個公道。”
“謝皇上。”段祁渢沉重的嘴角終於勾起了一個幅度。
皇宮幽深靜謐,縱然燈火通明,也沒有任何溫馨的氛圍。段祁渢獨自一人走在出宮的廊道之上,心緒複雜煩悶,理不出頭緒。
接到梁皇的命令是今晨的事情。聽聞淑妃同梁皇進言,說梁燁大婚,梁烜定會出現並惡意生事。梁皇便召了段祁渢入宮,吩咐他帶人埋伏在婚禮隊伍途徑的鬧市,若是梁烜真的出現,便可打他個措手不及。
段祁渢不可能不知道,梁皇心裏分明明白梁烜既無謀反的動機,也無謀反的行動,隻是想要順水推舟,將皇後一黨的勢力瓜分。梁皇更是想要借此機會,立他最愛的女人的兒子——也就是梁燁為儲君。
多年以前,宮裏那位芙妃可謂是受盡皇上的寵愛,隻可惜在生下梁燁的時候,因為難產而香消玉殞。還有人甚至說,梁皇之所以寵愛淑妃,是因為淑妃的名字裏有一個“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