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說,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此話果然不假。
回想來到梁國的日子,不過數月,卻在這短短的一百來個日子裏,晏雙飛似乎把一生之中所要經曆的東西,差不多都經曆過了。生離,死別,重生,蛻變——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就是那一念之差,改變了太多人的命運。
將軍府花園,晏雙飛沉默著坐於涼亭之內,目光定定地凝視著池塘裏開得正豔的荷花。六月末,夏天還沒有結束,燥熱感也久久不肯散去,讓人異常不適。
“小姐,該用午膳了。”琪兒踮著步子慢慢走近,小聲地提醒道。小姐從晨起開始就一直這樣無聲無息地坐在涼亭裏,到現在都已經有兩個時辰了,她早上就喝了點粥,若再不進食,身子恐怕撐不住。
晏雙飛抬頭看了看琪兒一眼,抿唇一笑,搖頭道:“琪兒,我再待一會兒,你先下去吧。”
“可……”琪兒還想勸駁,卻碰上晏雙飛堅定的目光,隻得無奈地歎了口氣,又慢慢地退了下去。
距離梁燁的死,已經過去了十來個日子,而這十來個日子,卻沒有一日是平靜的。
那晚,晏雙飛哭得撕心裂肺的時候,段祁渢在她身後出現,是他抱住了她,安慰她,把她帶回了家。
翌日,宮裏傳來消息,二皇子謀殺淑妃一事屬實,且日前勾結太師一黨陷害太子一案也是罪證確鑿。因為害怕受刑,二皇子於獄中服毒自盡——官方的說法是,畏罪自殺。
第三天,戶部尚書等人極力勸阻梁皇將梁燁這一“十惡不赦”的家族敗類埋入皇陵,在段丞相和禮部尚書死馬浩德的辯解之下,梁皇才如願讓梁燁的屍身得以安葬。與此同時,梁皇因悲痛過度病倒在床,病情日益嚴重。
兩日後,梁皇駕崩,臨死前複立梁烜為太子,繼承大統。自此,江山易主,前大皇子梁烜被尊為“安治皇帝”。
再連續三日,梁皇大行,舉國同殤。
而今日,是梁國迎來新皇帝的日子,也是梁烜的登基之日。
——梁烜,終於踩著自己兄弟的屍體,淌著自己父親的鮮血,登上了皇位。
“梁烜,你的目的,終於達到了麼……”晏雙飛撇嘴淡笑,笑著笑著,眼淚便順著臉頰流了下來,蔓延至脖頸處,有種黏黏的不適感。
眼睛的餘光裏似乎閃過一抹黑色的身影,晏雙飛扭頭看去,段祁渢正風風火火地往她這邊走來。
“渢哥?”晏雙飛訝異地喚出聲。今日是梁烜的登基大典,段祁渢為何晌午就回來了?
段祁渢坐定在涼亭之內,瞧著晏雙飛一臉疑惑,輕描淡寫地解釋道:“登基儀式結束後,我便離開了。滿漢全席的盛宴,還不如家裏的粗茶淡飯來得實在。”
晏雙飛沒有答話,隻是勾著唇角輕輕地笑,目光柔和地落在段祁渢微微泛紅的臉上,心裏湧起陣陣的感動。
小口地抿了抿杯中之茶,段祁渢輕輕放下茶杯,表情慢慢地變得嚴肅起來。
“七七,你那表哥……”
“嗯?”晏雙飛一怔,下意識地盯著段祁渢,等待他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