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記得那天林凜給我發了短信下了order,要我下午5點時帶上相機躲到天台去,找個陰暗的角落隱藏好自己。
看到這短信時,我感覺到有三根豎線在我的額頭上,學校天台是空曠一片!陽光普照著呢,哪裏來的陰暗的角落能藏得住我這個身高1.64的女生啊?
然而我也隻能硬著頭皮照做,因為身為助手的我,不能違抗BOSS林凜的指令。嘖嘖,一切都看在錢的份上。
學校是5點鍾放學的,而通常下午的最後一節課都是自習課。林凜這個妖女是我班上的學習委員,管紀律的那位男生本來是個出了名嚴格的書呆子,可是自從林凜在幾次班幹部會議中給他眉來眼去幾回後,我和林凜逃課是幾乎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這個學期書呆子的成績退步了許多,我在心裏暗歎,上天是怎麼造人的啊,造出像林凜這種妖孽。
4點30分的時候林凜已經離開了,每個月第一個星期五她都必須回自己家一趟,因為林先生喜歡在這一天在家辦個宴會,讓他的心肝寶貝能和其他大家族的第二代多多聯絡感情。這些宴會林凜自然是混得如魚得水,她這種妖孽,放在哪個男人堆裏都會成為眾星捧月的對象。
而4點50分時,我也離開了課室。背包裏扛著的是林凜新買的1210萬十二倍光學變焦的sony相機,我提早將相機取出來掛在了胸前,出於心虛和方便鬼祟的原因,我戴上了去年義賣時淘到的一隻白色的鴨舌帽,還故意把帽簷壓得低低,要多鬼祟有多鬼祟。
請別問我為什麼要這樣做,我隻是覺得既然要做些偷摸的事情,就該配合一個鬼祟的形象,這樣畫麵才和諧。
就例如,你見過穿著華麗禮服的人去大排檔吃飯麼?當然了,隻有當初傻氣的我才會說出這樣的比喻論證,當日後我真的遇上了這個情況,我就得感歎,真是世事無絕對了。
當我到達學校天台的時候,視野裏滿是均勻的藍,和零散的幾點雲彩。南方的夏天天黑得很遲,所以現在的日光依然十分充足,一點也不像是快接近傍晚時分該有的景象。
涼風拂麵,我閉上眼睛感受這份難得的安靜。寧德高中的喧鬧是出了名了,再過幾分鍾等到放學鈴一響,整個校園就會像是監獄大解放一樣混亂。那些人的臉上所掛著的滿足表情,會讓不熟悉這一帶的外地人聯想到也許寧德高中是一所多麼恐怖的學校呢。
忽然聽見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蘇元尚!”
我轉過身去,叫喚我的人正是戲劇社的社長兼任臨時授課老師江上言。在上他的課時,我對他的印象還是挺好的。學習優秀,學生會文娛部的會長,戲劇社團的社長。外貌協會裏麵排名第五,據說是因為他常年戴了黑框眼鏡,所以才被扣了分,不然的話一定能殺入前三名。
林凜在我把這些檔案敲進電腦備份的時候,曾經雙目散發獵人一樣的銳利精光,吩咐我若是有機會一定要拍到江上言的眼鏡下的真麵目。我幹笑幾聲就含糊應答了幾句客套的場麵話,這不是擺明地在刁難我麼。
戲劇社開了三節課,我隻去上了第一節課,而且還選擇了最後一排最不起眼的位置,這個家夥怎麼這麼好記性啊!
“誒?你記得我?”我不太想搭理他,隨口應道。
“嗯,應該說,我知道你。”
誒?知道和記得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吧!
“你的名字這麼男性化,之前男生宿舍的人四處打聽你到底是何方神聖,在確認你是女生後才鬆了一口氣。你是林凜的室友,不是嗎?”
“……”尷尬,絕對地尷尬話題!我因為蘇元尚這個比較男性化的名字,所惹來的麻煩真是一籮筐。而且,其中百分之99是跟林凜這隻妖孽有關。
難道當時宿管張姨就把我當成是男生,所以就把我和林凜編在同一個房間?不可能吧,這也太扯了。
“你在這裏幹什麼?”江上言的眼睛不停地在我的頭和腳之間來回打轉,似乎對於這一身裝扮感到很好奇。
“我要你多管閑事……”
“等人?”
“那個……你知道天台哪裏可以藏人麼?我想躲起來。”
江上言扶正了他的黑框眼鏡,一臉嚴肅地回答。
“你在原地360度轉一圈。”
“嗯?”在我的大腦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我的身體已經很沒誌氣地聽從了江上言的話。
天台是一片的空曠,沒有一處能藏身的地方。
“怎樣,發覺自己問了一個隻要沒有失明就能找到答案的白癡問題吧?”江上言的臉上露出戲虐的表情。他這副邪惡的表情在我的眼中,別提有多欠揍了。
“……”
“是有什麼好玩的事?”江上言忽然俯下身體,在我的耳邊低聲問道。
我被嚇了一跳,身體迅速進入僵硬狀態,語言功能也似乎退化了,居然出現了口吃症狀。
“……5點……”
“哦,我懂了。”
隔著黑框眼鏡,我都能察覺到江上言眼中的算計和狡黠。他吩咐我偽裝成在天台拍攝天空的路人,還說要我時刻保持冷靜,要一臉認真嚴肅的樣子。我問他為什麼時,他說因為你笑的時候看上去太過猥瑣了。
我弱小的心靈被狠狠地打擊了,當然我是個很會自我安慰的人,我把這一切都歸結於江上言的毒舌和我今天的鴨舌帽太過難看的原因上。
江上言吩咐我站在離他五米遠的距離,然後他就背對著我。我無聊地舉起相機,真的開始拍攝天空,今天的天色著實迷人。天空像一湖平靜的藍,點點雲朵不過是誤入湖麵的白色羽毛。
五點正的時候,學校放學鈴準時敲響。桌椅移動的聲音,奔跑的聲音,歡呼的聲音混雜在一起排山倒海般擁來,充斥著校園裏每一個角落。
我的相機的鏡頭仍然聚焦在藍天上,不過我還是能敏銳捕捉到天台門被推開聲音,我放下相機,臉上努力維持了剛才江上言吩咐的平靜表情,按他的話就是:“你就當你是個迷路了的三歲小孩吧,雙眼要多迷離有多迷離。等等,你這哪是迷離,好吧,你幹脆當自己是下班了的疲倦上班族,路人在你看來都是死物。哈,這次你裝得挺像,很有扮演失意大叔的天分。”
好吧。我忍,此刻我就當自己是個失意的大叔。最好這個大叔就是江上言他爹,我失業,你也要陪著我過窮苦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