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
楚鄴又恢複了從前的模樣,他將所有的情感全部掩蓋起來,呈現給她的,還是那種足以將人冰凍千年的冷漠。
“現在不是你耍大小姐脾氣的時候,立刻隨我們離開!”
雲歌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大小姐脾氣?你覺得我為我哥哥的死感到傷痛,這是大小姐脾氣?”
“你哥哥戰死,我們都很傷心,可是現在不是傷心的時機。端國的援兵很快便會搜山,查找有沒有餘黨,我們現在必須離開。”
“端國的援兵……”雲歌冷笑:“是啊,是端國殺了桃源村無辜的村民。可是楚鄴,你不是端王身邊的侍衛長嗎?端國有這麼大的動作,你為何不知!”
楚鄴微愣,其實,他原本應該知道的,可是那日,楊牧可突然叫他去承明坊宣布決裂,所以,他暫時離開端王片刻。大概就是這個時候,端太後下的命令吧。
“還是你早就知道,隻是想要給我糾纏你的懲罰?”
“你胡說什麼!”楚鄴氣急:“我怎麼可能知道?若是知道,我又怎麼會讓你哥哥一人留在村中!”
在她的心中她,他已經這般不堪了嗎?
雲歌憂傷地看著他,再也承受不住這樣的傷痛,暈厥了過去。
就如同承受母妃之死的痛苦時那般。
她,選擇了逃避。
……
這一病,便病了一年。一會兒燒得如炭火,一會兒冰得如冬雪。而她在這樣的極端中殘喘了整整一年。
她喜歡夢境,夢中,哥哥的笑容是那般燦爛,再也不是那懸掛在桃源村門前燒焦的屍首了。她便放任自己這樣睡著,夢中,所有關心她的親人們都會出現,她喜歡這樣被寵愛的感覺。
楚鄴每半月會來一次,表麵上佯裝公務,實則是來探望她。胡敏珊親自為雲歌吊命,這才沒有放任她撒手人寰。
楚鄴每每問及她的病情,胡敏珊隻是搖頭:“她自己不想活,便是神仙也救不了她。”
是啊,她是不想活了,可是,這麼大的隊伍,若是沒有一個足以領導他們的皇室,那麼無異於一盤散沙。這是他與國師費勁千辛萬苦才籌集的軍隊,他不能就這樣讓他們空歡喜一場。
這日,楚鄴在門前站了許久才走進房間。
她恬靜地躺在那裏,眼眸中是一汪死水。沒有生的信念,她的嬌媚益發楚楚可憐。楚鄴的心,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他覺得他是殘忍的,可是,他沒有辦法。
站在她的床前,他一板一眼:“如果我說,我現在要娶你,你會答應我嗎?”
雲歌的眼中終於有了神采。
“娶我?”
楚鄴俯身吻了過來,這一吻足以讓她窒息,她抱著他的脖頸,卻始終不願意分開。若是因為窒息而死,或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楚鄴強行起身,貼著她的鼻尖說:“如果你能好起來,一月之後,就是我們的完婚之時。”
……
楚鄴不再淡漠,那原本屬於楊牧可的溫柔,重新回到了她的身邊。雲歌有自知之明,他不會真的想要娶她,所以,一月之後,她不會嫁給他。可是,她貪戀的,卻是他關心她的模樣。這讓她一度泯滅的求生欲望強大的了許多。
楚鄴偶爾,也會走神。而雲歌,隻是坐在他的身側看著他的變化。似乎她的眼神太過純真,就像一抹陽光,照進了他的心房,將他所有陰暗的一麵,全都顯現出來,楚鄴每每遇到這樣的情形,都會選擇逃避。
逃避,就像她那般。
國師說的對,隻要有她在,他們的隊伍就不會消亡。掉了一批,就會有千千萬萬的人來補充。
他們已經到了偏激的地步,隻要能夠複國,他們願意不擇一切手段。
這日,雲歌化裝成農婦進入都城,她親眼見到端國人是如何買賣奴隸,更是親眼看到自己的人是如何為了營救奴隸,而親手砍殺許多無辜的百姓,其中不乏六七歲的孩子。
雲歌沒有辦法呼吸了。
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她隻是想要回自己的家園,而非用這般暴力的手段。
殺來殺去,受苦的都是那些無辜的人,他們並沒有參與戰爭,卻要承擔戰爭引發的後果,這樣不公平!
所以,她逃走了。
三天三夜,足夠她走出很遠。
她不能再繼續讓湘國的人憑借著她的名號做這樣殘忍的事,如果命運注定湘國要覆滅,那麼她選擇妥協。
山路難行,她走得都是最最偏遠的路徑。大學紛飛,未曾停歇。
楚鄴找到雲歌時,她的臉頰已然凍得青紫。
他抱起她,責怪地問:“鬧夠了沒有!你怎麼可以這麼任性!”
而雲歌,則顫抖著身體,捧起他的臉頰。
“楚鄴,帶我走,我不要留在這裏,帶我走好不好!”
楚鄴沉默,隻是短時間的無言,對於雲歌而言,卻仿佛上千年那麼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