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曄池。
粉紅的花瓣,零散地鋪展在池水之中。遠處水聲潺潺,是泉眼中的溫泉迸發而落的聲音。空氣中彌漫著玫瑰花瓣與藥汁的氣息,隨著蒸騰的熱氣,一點點滲透在皮膚的肌理之內。一冷一熱的強烈反差,帶著難以言說的力道,
纖纖玉指滑過池水,在池水中激起一陣漣漪,花瓣順著波紋的脈絡緩緩向四方開散而去,露出橙黃的池水,顯得格外突兀。
鷹一般的眼睛,敏銳地睜開。這小小的變動,他在數米之外便能感受得到。穆滄溟粗眉一皺,用掌風掀開圍簾,楊牧可驚慌失措的臉,頓時裸露在他的麵前。
“不是說,沒有必要的事情不要過來打擾的嗎?”
因為浸泡太久,穆滄溟的嗓音格外沙啞。然而,這沙啞的聲音非但不難聽,反而多了幾分魅惑的味道。
楊牧可臉色一紅,更加窘迫了。
“主人,我,我隻是……”
她將手上的藥水擦幹,弱弱地說:“主人,這池水實在太過燥熱,雲歌有需要所以才要浸泡,可是主人若是泡久了,會出問題的。”
“這麼點藥水,不礙事,你退下吧。”
楊牧可看了看池中,幾乎赤身裸體的二人,心中很是不平。
“可是主人……”
“還要我說第二遍嗎?”穆滄溟不滿地怒吼。
楊牧可咬著唇瓣,隻好作罷。
“是,主人,我去為主上準備好今日的用餐。”
穆滄溟重新閉上雙眼,算是默認,楊牧可再看一眼躺在他肩膀上,臉色慘白的雲歌,隻好拿著籃子褪下。
為了能夠盡快找到雲歌失去的魂魄,她背著穆滄溟單獨為雲歌施了蠱術,卻不想,自己的學藝不精,反而,讓情況變得更加糟糕。
所幸及時將雲歌浸泡在了藥池中,封了她體內的煞氣,這才沒有導致雲歌的瘋魔,再加上穆滄溟的真氣護體,她此刻的狀態平穩了很多。
然而一月過去,雲歌卻再也沒有醒來,連帶著穆滄溟,也放棄了早朝,每日在這太曄池中批閱奏章。隻為隨時為雲歌補充即將散去的真氣。
嫉妒的心思越來越膨脹。
她不懂,為何自己的主上會如此喜歡這個女子,哪怕知道,她體內的已然是另外一個女人的魂魄,卻依舊不肯放棄那幾乎不可能的招魂之術。而自己,多番獻計卻始終沒有讓主上正眼看過一眼。這麼多年來,她的陪伴卻不及主上在湘國做質子時期,那與雲歌的短暫接觸麼?
太曄池內,雲歌還在是不是地囈語。
她似乎在做著一場很長的夢,長到她想要醒來而不得。她的柳眉輕皺,可見那並非是美夢。是啊,被換了身體,哪裏還會有什麼美夢。
“不要,不要離開我……”
穆滄溟心房微動,將雲歌的臉頰捧起。
她的手下意識地捉住他的手臂,久久不肯放下。
“不要走,不要丟下我。求求你,求求你……”
是在對誰說?楚鄴,亦或是陌希睿?
小手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一條青紫的痕跡,穆滄溟粗眉一皺將她反手摟在懷中。
她隻著了一件薄紗,穆滄溟也赤/裸半身。這樣的姿勢,他們幾乎毫無阻隔地貼在一起。
“雲歌,若我說我不會離開你,你願意為我留下來嗎?”
穆滄溟深情地看著雲歌,希望從她的表情上得到答案,然而,她始終沉睡著,根本聽不到他的問題有多麼迫切和真誠。
穆滄溟慘笑:“我真傻,你怎麼會那麼做?你的眼中,始終隻有楚鄴。傻丫頭,竟連誰是你該親近的人都搞不清楚。若非我當年先行離去,定不會讓你遭受這樣的痛苦。相信我,不出三日,我定會讓你死而複生。”
他將她攬在懷中,頭埋進她的脖頸。
不是沒由來地許諾,他,一定會做到。
……
這邊廂,端國王宮,天鑾殿。
陌希辰握著手中的牛皮,手掌一點點縮緊。若非身旁的楚鄴提醒,他險些忘記,身旁還有一個陌希睿。
一月,陌希睿並不打算過早離開。他想看看,陌希辰在失去自己心愛的女人和唯一的兒子之後,會做出怎樣的反應。
陌希辰日日在陌希睿的監視之中,陌希睿更是被陌希辰的人圍得水泄不通。
陌希睿看著陌希辰,唇角不自主地勾起。
江浩曾經勸過他許多回,在端國的時日越長,他的危險就你越大。幾番較量,他已深知,陌希辰並非他們起先想象的那般昏庸無能。然則,他十分想進一步知道,陌希辰到底精明到了什麼程度,以至於他多年來可以潛藏得天衣無縫。他的潛藏,究竟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