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出就這樣稀裏糊塗地把自個兒嫁了出去。

三更天的時候便被嬤嬤搖醒,然後便是穿嫁衣啊,梳頭發啊,洗臉畫眉啊……雲出被她們推來搡去、搖搖晃晃,根本就是受刑。

待一切都準備停當,天還沒亮。

離吉時還早呢。

雲出本打算著睡一個回籠覺,又怕弄亂了妝容,回頭又被這些人折騰一番,隻得強打著精神,坐在臨窗的椅子上,努力地保持清醒。可惜沒有堅持多久,她的頭又垂了下來,一點一點的,釣魚般打起了瞌睡。

直到有人在門外催,她才起來伸了伸懶腰。

這一伸不打緊,卻把頭上的鳳冠碰鬆了,‘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雲出趕緊將它撿起來,捧在手裏一看:壞了,鳳冠上的頭釵被摔裂了,夾住頭發的發卡也斷了。

有點做賊心虛的感覺,趕緊左右瞧了瞧。

見沒人發現,雲出鬆了口氣,她自個兒對著鏡子,將鳳冠搖搖晃晃地扶到了頭上。因為發卡斷裂的緣故,鳳冠有點歪斜,雲出便扯了根繩子將它胡亂地綁了幾下,再蒙上蓋頭,神不知鬼不覺。

隻要能蒙混過關,就萬事大吉,天下太平了。

剛剛整理完畢,門外的嬤嬤又敲了敲門,“姑娘,客人都來了,要出去準備行禮了。”

雲出‘哦’了聲,把蓋頭嚴嚴實實地蒙在頭上,確定走路的時候鳳冠不會落下來,這才拉開房門,由嬤嬤牽著手,乖乖巧巧地朝大廳走去。

雲出不是第一次蒙著蓋頭走路,心中也完全沒有絲毫新嫁娘的嬌羞和憧憬。她隻是按部就班地跟著嬤嬤跨過火盆,穿過彌漫著竊竊私語的人群,安安靜靜地站在行禮的大廳外。

嬤嬤似還要張羅著什麼,讓她等在外麵,自己則鬆開雲出的手,率先走了進去。

手一鬆,雲出驀然發現:蒙著蓋頭的自己,什麼都看不見。

這本不是稀奇的事,可她卻突然慌張起來,下一刻,她想起了南司月。

南司月的世界,就是這般,什麼都看不見?

雲出終於對自己未來的夫君有了點意識,她心裏莫名一軟,疼了疼。

也在此刻,她的手又被人牽住了。

冰涼的,潤滑的,修長的,沒有人氣的手。

淡漠卻堅定地握著她。

雲出愣了愣,很自然地纏了上去,反握住他的。

他握她,是因為程序因為禮節,也因為知道她被蒙著蓋頭,所以有這個責任和義務。

她握他,是方才的心境,是對他的憐惜,也是在看不見的情況下對任何一隻手莫名的渴念。

兩人都感覺到了對方的力道。

那種又陌生又熟悉的感覺,通過交握的雙手,傳給了雙方。

他帶她跨過門檻。

他帶她走過走到了大堂。

耳邊是唱禮官的吆喝:一拜天地!

雲出拜了下去。

南司月還未動。

這本是一個良好的開端,無限前途輝煌光明緩緩向雲出展開,誰知——

“哐當!”

紅色的蓋頭掉在了地上,那鳳冠也啪嗒一下砸了下來,撞著腳下的大理石,上麵的珍珠啊翠玉啊,零零落落地散了滿地。

也不知做這個鳳冠的人是不是偷工減料,賣假貨賣到南王府裏來了!

所有人都被這突然的變故驚了一跳,雲出也是一怔,隨即跳起來,捧著腳“哎喲哎喲”地叫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