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叟聽了,這才轉頭看向身旁立著的公子。
這一細看,不由得眼前一亮,隻見那人一身錦衣,從頭到腳都是上好的物事,麵容俊秀,且雙眼熠熠生輝,端的是貴氣逼人。
這樣的人,怎會為自家小姐牽馬而行呢?
目光在兩人麵前轉了幾轉,彩萱卻突然反常的舉步先走,牽著馬兒邊行邊道:“快進來吧,我去叫月兒煮些茶水。”
看自家小姐行動急迫,陳叟心中更是疑惑,因此轉身對上沈珂,開口問道:“敢問這位公子,是如何與我家小姐相識?”
沈珂坦然,“今集市上,萱姑娘被歹人隨行,卻不自知,恰好沈某途經此處,便上前助她脫險。”
陳叟聞言大驚失色,忙道:“小姐怎會被歹人隨行?莫不是貪她錢財?”
沈珂搖頭,沉聲道:“萱姑娘年小單純,被人哄騙,歹人是見色起義,特意將其往偏僻處引路。”
這話一出,陳叟立時站不住了,轉身就要前去家中質問,沈珂在其後喊了一聲,製止了他的動作,出言安慰:“老人家不必憂心,那賊人沈某已經派人抓住了,萱姑娘對此並不知情,那些個齷齪心思,還是不要拿來叨擾她了吧?”
陳叟這才回過神來,口中連聲稱道:“也是也是,幸得公子提醒,小姐隻是豆蔻年華,的確不應與她知會這些,今日之事,老朽在此代小姐謝過了!”
說完陳叟就拱手彎下腰去,沈珂連忙將他身子扶住了,淡笑道:“老人家不必多禮,沈某此舉,也是為感謝萱姑娘割愛,將那隻銀狐歸還與我。”
“銀狐?”陳叟恍然大悟,“公子原是常行沈家人,失敬失敬。”
沈珂搖頭笑了,謙遜道:“沈家的名聲,都是兄長一手撐起來的,我隻是沈家一個不成器的份子,叫老人家見笑了。”
他這言語間將自己的姿態擺的平和,既沒有自視甚高的跋扈,也沒有恭遜謙卑的過頭,叫陳叟這個外人看的很是舒服,因此,老人家語氣也熱絡了些,忙伸手招呼他進屋。
沈珂本想推脫,但看陳叟待人熱情真誠,心中也有幾分鬆動,想了一下,索性就隨他進去了。
陳叟路上邊走邊笑,口中言他過謙,“僅憑公子今日的作為,便知必是光明磊落,胸懷坦蕩之人,況且沈公子還救了我家小姐,老朽真不知如何言謝。”
聽了他的讚揚,沈珂麵上卻並未動聲色,可心情也是極好的,平日裏他在家中,看似過得逍遙快活,實則因兄長之名,頗為眾人稱道,雖然兩兄弟麵上都不在意這些,可是聽久了,難免心生芥蒂。
大哥嘴上不說,可日日言語間都透露出要他早日收心,接管商鋪的意思。
他與大哥感情是很好的,兩人父母早亡,是大哥力排眾議,憑自己經商的天賦和聰慧的頭腦坐上了大當家的位置,這些年事事勞累,整日與那些東家勾心鬥角,機關算盡,過得很是辛苦。
而他的腦袋也很聰明,隻是心不在家業上,如無根浮萍,整日飄蕩,與沈言相比之下,卻顯得快意瀟灑了。
他不願意做的事情,兄長卻毫無怨言的接過手去做了,原因無二,隻是他為次子,長兄如父。
因此,他與沈言的關係堪稱微妙,對於這個大哥,一方麵尊敬有加,心懷愧疚,另一方麵,卻又因他徒增煩惱,落落寡歡。
市井皆言沈二公子為人輕浮,恣意浪蕩,然而隻有他自己知道,他隻是一個活在沈言的陰影裏,被打壓的抬不起頭的弟弟。
陳叟和彩萱的推崇,卻是讓他心田如久旱逢雨,又醞釀出絲絲生機。
如果那些詆毀他的人們,在兩兄弟間,先相識於他,恐怕自己,真的能成為如那老者口中所說的,心胸坦蕩,光明磊落之人,而不會落得如今這般狼藉名聲。
沈珂嘴角諷刺一笑,搖了搖頭,將心頭這些恣意生長的妄想都強行壓抑下去,換上一副如沐春風的溫柔麵具,徑直朝那所破落的院子走去。
然一推開門,眼前的景象卻叫他臉上笑容瞬間凍結。
這堪稱貧瘠的院子裏,中央空地,堆滿了紅綢捆綁的梨木箱子,竟然有四五個,那些箱子體積較大,幾乎占用了整個空當。
陳叟見他看著這些箱子愣怔,便出言解釋,“這些是大東家送來的謝禮,說是那銀狐乃公子心愛之物,從小便養在身邊,如今失而複得,一掃之前的不快,又恢複了生氣,因此,特地送了感謝小姐的。”
說完,許是怕他誤會,又連忙補充:“老朽也推脫過,但大公子態度堅決,況且,公子言箱中也不是貴重之物,老朽便自作主張替小姐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