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傅東聊中國電影
文化
作者:闕政
作為第18屆上海國際電影節的特別展映單元,“未完成的電影史——戈達爾作品回顧展”為今夏的上海帶來了7部戈達爾經典代表作。除了《法外之徒》、《筋疲力盡》、《阿爾法城》、《周末》、《蔑視》、《狂人皮埃羅》6部名片,戈達爾長達5個小時的紀錄片《電影史》也首次完整登上了大銀幕。
更為難得的是,法國著名電影評論刊物《電影手冊》前主編、戈達爾好友讓-米歇爾·傅東(Jean-Michel Frodon)也受“人文·法國·電影學堂”之邀,親臨《電影史》的放映現場,為觀賞戈達爾提供專業指南。他還在上海大劇院作了一場題為《戈達爾,一個電影作者和憂鬱的曆史學家》的演講。
傅東第一次見到戈達爾是在1985年。那次,他們足足聊了3個小時,聊完之後,傅東問戈達爾:“我明天還能再來嗎?”長達30年的友情就此拉開序幕。戈達爾後來稱他為“用筆工作的導演”。
除了法國電影新浪潮的諸多名將,傅東對中國電影也很熟悉。1986年他第一次來到中國,此後每年都要觀看大量中國影片。2005年時,《電影手冊》曾出版了一本《中國電影》特輯。如今,10年過去,傅東對中國電影的發展,又會怎麼看?
《新民周刊》:10年過去,您覺得中國電影最大的變化在哪裏?
傅東:商業方麵的變化特別明顯——製片、投資都在擴張,電影院和觀眾也越來越多,但這種變化同時也給中國電影的創造力帶來一種窒息感。
《新民周刊》:是指過度追求票房導致商業片的類型特別單一,把藝術片打壓到沒有空間嗎?
傅東:追求票房很好啊,並沒有錯。但中國其實是文化上非常豐富的國家,她可以有更多電影的形式,不隻是動作片、喜劇片。我們不能把票房和創造力當成相對立的東西,而是要追求一些創造性的表現方式,同時也創造票房上的成功。
《新民周刊》:中國初出茅廬的年輕電影人給您的印象是怎樣的?
傅東:《電影手冊》在2005年的那本特刊中講到了許多偉大的中國電影導演,比如陳凱歌、張藝謀……但讓我比較失望的是,這10年來並沒有優秀的新人湧現。我比較喜歡的還是賈樟柯、刁亦男、王兵……我覺得他們是在找另外一種方式,去理解他們生活的世界和變化中的中國。
《新民周刊》:您覺得他們是否更加傾向於關心邊緣人物?
傅東:不,他們關心的就是底層人民,底層人民不是邊緣人物,他們正是中國人的主流。在中國,窮人要比富人多得多。
《新民周刊》:那麼陳凱歌、張藝謀近10年來的創作是否也讓您感覺失望?比如張藝謀正在拍攝中的新片《長城》、陳凱歌的《道士下山》,是否感覺他們離現實越來越遠?
傅東:拍什麼樣的題材並不是關鍵,不管你是拍王子公主,還是道士和尚,就算拍的是中世紀的題材,也可以表現當下世界,主要還是看你拍攝的風格,以及想要表現什麼。
張藝謀給我的感覺是,他一直在做商業的電影,還有一些迎合政府的東西,但有時候他也會做些小製作,非常個人化的,為了他自己。而陳凱歌我已經很久沒有從他身上看到個人化的創造了。
《新民周刊》:您覺得賈樟柯這些年來有沒有在電影技巧上的進步?他的新作《山河故人》有沒有刻意迎合西方電影節口味的地方?
傅東:在我看來賈樟柯可能是最好、最重要的中國導演。他成功地運用了看起來簡單的手段,去表現非常豐富的內容。他的電影裏有我們對現實生活的理解,有那種敏感度,也有他自己的情感。他一直忠實於一開始拍電影時的風格和方式,但每部新作又能有新的東西代入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