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學校門口等何裕寧,如今年三十的晚上不再像以前一樣,一家人死死地守在電視機前看春晚,熬夜打麻將,像我這種傳統的每年必須看春晚並且強迫症犯了無論家人在身邊與否節目好看與否無聊與否創新與否趙本山出來與否必須堅持到最後的姑娘最終也抵擋不住小寧的死纏爛打放棄春晚,小寧本科畢業工作以後還堅持跟我一起租房子窩在一起,隻不過每年回老家的日子由寒暑假變成了十一五一大長假,往年春節也回家,不過隨著年齡和工作經驗的增長漸漸有些架不住家裏父母三姑六婆越發明朗化與肆無忌憚化的催婚炮火,今年非要美其名曰不放心我等孤兒寡母獨自過年為由強行留在首都,要和首都人民一同歡慶新年。
小寧的父母原本很不待見我,這當然可以理解,誰的姑娘身邊成天跟著個三觀不正未婚先育的匪類好友為人父母的都得出一身汗,狠狠的擔心一把自個閨女的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按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大數法則被扭曲掉,不過話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隨著時間的推移,自打廖安會說話起在小寧家朝著小寧爸媽左一個爺爺爺爺右一個奶奶奶奶叫的比親媽還親切甜蜜時起,根本就不老的至少還沒有老到被稱呼爺爺奶奶的二老對我這孩子他媽的不待見指數也終於開始日趨下降,每年都盛情邀請我帶著兒子前去過年,別的假期我都能厚著臉皮跟著去蹭飯,但過年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離開學校的,我也不會告訴他們那是因為學校每年會給不回家的學生發一百塊錢。
總之蘇爸蘇媽如今能待見我到可以容忍閨女過年都不回家了和我混在一起,雖然這和我那早熟又狡猾的兒子的努力賣乖脫不了關係,我還是很會窮開心的。
等何裕寧的時候看見路邊偶爾飛馳而過的小汽車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見到他的情景,那天廖安夜裏發熱,高燒不退,原本想采取物理降溫,小寧一邊睡眼朦朧的穿衣服一邊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嚷嚷“小寶寶發高燒一定要及時去醫院的,我爸爸的朋友的姐姐的姑姑家的侄女聾了就是小時候高燒燒的,還有啊我家對門那小孩的舅舅的小孩也是四歲的時候發高燒沒治好還是吃了什麼藥最後腎出了毛病得了什麼腎病綜合症到現在還沒治好七歲的小孩學都上不了全身都腫腫的關鍵是聽說治療過程中打個什麼什麼針就得一千塊啊……還是一千塊一針……”給我嚇得一身冷汗,趕緊穿好衣服收拾利索抱著廖安和小寧一起出去打車。
不知道是急壞了還是被小寧嚇暈了,總之我把正好開著車經過的何裕寧當出租車攔下來了,還鑽進去倍兒鎮定的開口就說師傅麻煩您去煤炭醫院。何裕寧噗嗤就笑了扭過頭來剛想說話,小寧鑽進了副駕駛的位置特別興奮地大呼小叫廖喜樂你搞笑啊你把人的榮威當成出租車啦啊哈哈哈哈……何裕寧的五官瞬間糾結在了一起,想開口說點什麼又說不出什麼的樣子,像極了我兒子小的時候想要便便的表情……後來才知道小寧把何俊傑的保時捷當榮威了,她說榮威和保時捷的標誌花色相差無幾動物的造型也差不太多都是馬不過榮威多了一匹大半夜的誰看的清那是一匹馬還是兩匹馬啊。反正她從來不會錯,說起道理來那叫一個義正言辭。後來畢業去了家外資銀行做理財顧問,客戶開的車一個比一個牛氣,她通通一視同仁不假辭色,客戶覺得小姑娘寵辱不驚不簡單啊其實說白了就是不識貨。
有一次她送個客戶出門回來被保安圍住了,保安說小蘇你這客戶很有錢啊,小寧說有什麼有錢的不就開個北京現代,那斜著的H她太熟了滿大街都是這回肯定不會弄錯,保安說他開的那是進口的啊…小寧特能聽得進別人的意見,轉個身就去巴結大哥,大哥二話不說轉了一百多萬美元到小寧銀行。小寧一下子就過了試用期。此後我兩研究了好些年還是沒弄清楚進口車跟非進口車的區別到底在哪裏。於是小寧依舊對客戶一視同仁不假辭色。
至於那天為什麼不去中日友好醫院,我在北京這麼些年,牙疼感冒發燒頸椎疼懷孕檢查生小孩貓抓了狗咬了想打個國產的狂犬疫苗……硬是至今從來沒有順利的在該醫院掛上過號。
寒風迎麵嘩嘩地吹個不停,我們三隻好轉個身麵對學校站著,這所理工科大學坐北朝南聳立在三環邊上,高大的毛爺爺招手雕像後麵就是主教學樓,主教學樓的右手邊是行政樓,校園裏很安靜,原本沒什麼人,我望著望著,突然望到行政樓邊上走出了個修長的身影,他的步伐很快,轉眼就到了毛爺爺招手的雕像下,正向著南門這邊大步走過來……黑色的大衣煙灰色的圍巾……
小寧曾經暗戀過我本科時班上的一個男生,有一段時間走到哪裏都是一驚一乍,“哎,這不是馬可嗎……呀~認錯了……”我兩曾經就這一問題展開過辯論,小寧的觀點是當你喜歡上一個人你看誰都像是他,我的觀點是,如果你真的喜歡上一個人,那麼,他就是化成灰,你也認得。
我想我應該是看見樂以策了。相信確定以及肯定。而且絕對不會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