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錦程眉心猛地一挑，如燭台上的火焰，燁燁生輝。墨黑的眸子一直往下沉，仿佛墜入那無窮無盡的深淵裏。
他完全沒有料到她會知道這個事，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曾經他想親口告訴她，可每次話到唇邊就說不出口。他不想看著她難過，可往往越是想要保護他，就將他傷的越深。
她猜想過她的任何反應，也想好了怎麼來安撫她，可當這一刻真正來臨之時，他卻不知所措。
或許，是因為太突然了。
他沒想到，她這麼快知道了這件事情！她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也好，反正……遲早是要知道的。
她想要的，不過是他的一個答案，他告訴她就是。
他想告訴她，可他還是說不出口，隻是不由自主握緊了她的手：“寶貝，這件事情我們以後再說好不好？你看現在也不早了，我們早點休息。”
原來，再厲害的人，麵對不想麵對的事情時，也會選擇逃避。
“你真的會讓她進裴家，成為眾人眼中的大少奶奶？”顧言汐哪裏肯就這樣算了。既然話問出了口，就一次性說清楚，何必又要留到以後，再傷一次心呢！
雖然已經從他回避的話語中猜到了真相，可她還是想聽他親口說出來，她多麼希望：他捧著她的臉，含情脈脈的看著她，告訴她這隻是一個玩笑。
她多麼希望是這個樣子的，然而有句話說的很在理，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汐汐……”裴錦程深深吐了一口氣，反正她都知道了，再隱瞞隻會叫她更失望，豁出去吧！她要哭要鬧，隨她就好，“我之前沒有把事情告訴你，是擔心你接受不了，我相信你不會在意一個身份，你也說過，不會在意身份的，就算她進了裴家，也沒有什麼用處，我不會碰她的，我答應過你，隻對你一個人好，所以她有沒有進裴家，對我來說根本就沒什麼，我隻會當做她不存在。”
“你隻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顧言汐不想聽他的長編大論，她隻想要一個簡單明確的答案。
裴錦程望著她，又是深深吐了一口氣，很久很久才輕微一點頭：“是。”
顧言汐目光閃了閃，眼淚突然就滾了出來。
是……是……是……
這個字就像一道晴天霹靂，直直擊中她的腦袋，耳邊轟轟作響，讓她聽不清楚他說了些什麼。
他說了什麼？她忍不住問道：“你說什麼？”
裴錦程從未見她這樣說哭就哭了，一時間有些慌了神，手忙腳亂的幫她揩淚：“汐汐，我對不起你，你不要哭，不要哭好不好？”
“從一開始，你就說不會有婚禮，不會公開我的身份，原來在那個時候，你就已經想過，讓宋家二小姐進裴家……”
“不是的，不是那樣的……”
“我想靜一靜，你讓我靜一會兒吧！”顧言汐緩緩曲起雙腳，蜷縮在沙發上。
裴錦程試圖解釋：“汐汐，我知道你一時半兒難以接受，但這件事情，你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處理好，好不好？”
顧言汐傻傻的搖了搖頭，不知道是在回答他，還是自己也沒有注意：“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汐汐，你要是怪我恨我，你就罵我打我，你要是想生氣，就盡管發泄，你不要這樣……”
“我說我想靜一靜，你走啊！”顧言汐大聲打斷他的話。
裴錦程咬了咬下唇，無奈的歎息一聲。他不走，隻會惹得她更生氣，所以還是走吧！
可是大半夜，他能走到哪裏去？
他的家在這裏，他的妻子在這裏，他要往哪裏走？
裴錦程緩緩站起身，走到了房間門口，站在那裏看著她。
顧言汐縮在沙發上，小小的一團，若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個孩子縮在那裏。
雙手抱著膝蓋，下頜抵在手臂上，她不知道要想什麼，腦子裏空白的什麼都沒有，微有眼淚汩汩而出，連綿成珠。
裴錦程在門口站了許久，悄聲退了出去。下樓走到裴震元房門前，猶豫了片刻才敲響門：“爺爺，您睡了嗎？”
他說他沒有父親，仿佛他真的沒有父親，從小到大，他一有事就是找爺爺，從不與父親商量，哪怕是跟他說一聲，都覺得沒有必要。
“是錦程嗎？”裴震元的聲音傳出來，有輕微的腳步聲響起。
“是我，爺爺，如果您睡了，就別起來了。”
“還沒呢！”話音落下，裴震元就打開了房門，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眉宇間都帶著憂愁，心裏不禁泛起一絲擔憂來，“來，進來坐。”
裴錦程走進房間，在沙發上坐下來，待裴震元走過來坐下，他才說：“這麼晚了，會不會打擾到爺爺休息？”
裴震元笑了笑：“沒，我也沒睡呢！”再看了他一眼，問道，“錦程，你好像不高興，出什麼事了嗎？還是，又和言汐鬧不開心了？”
裴錦程微一沉吟：“爺爺，有件事情我要跟您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