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茜和母親住在城西的一處小別院裏,是北方典型的四合院,這李家的家世充其量也就是個中等人家,卻帶著上海人特有的精致,一排排小磚塊砌出了四個菱形的花壇,裏麵零零落落地種了些植物,上麵捂著袋子,可能是北方的天氣太冷怕凍死了采取的保護措施。
每個房間的門都貼著春聯,正北門的房門口都掛著藍色的棉布門簾,雖然外頭是一水的北方氣象,可是屋內的陳設卻是大家氣派,典型的西式裝修,敞亮幹淨,地上一排都是盆栽,有仙客來,仙人掌,玉蘭,君子蘭,可見屋主是個愛花之人。
李家本來在上海生活,從李玉去世後,李茜和母親沒有依靠就跟著江家一起來了內地,本來家裏有一些積蓄,可是母女兩個都是隻會花不去攢的人,沒幾年便把家裏的積蓄消耗光了,這幾年全是靠江家供養著。
別看李茜平時出入光鮮,誰也沒想到卻是舉家靠著姐夫養著,如今江家敗落,母親正為以後的生計發愁,可是李茜卻不這麼想。
“我說媽,你這幾天老是唉聲歎氣的,小依陪著你你還不高興?平時你不是老嚷著小依不來嗎?”李茜對著鏡子在抹口紅。
“那能一樣嗎?以前咱們衣食無憂,現在江家自己都什麼都沒有,江老爺子出殯你也攔著不讓去,不然還能撈點值錢的東西。”李母一陣歎氣,她是個庸碌無常的婦人,平時出了打麻將沒有什麼別的愛好,能培養出李玉李茜這樣的女兒,也算是奇葩了。
“我說你什麼時候能把眼光放得遠點?出殯的時候你要是去了,小依肯定不會留在咱們家。”
“現在留在家裏還能做什麼,多個人還多張嘴。”
“噓!小心讓小依聽到,你還是人家親外婆呢!小依隻要在咱們家,江晨不怕他不來,就算江家敗落了,你忘了,姐夫可是留過洋的大夫,還怕沒事做?在本地這些小醫院說不定三兩年就當上了主任院長什麼的,他如今落魄了,就算娶了我也不會有人說閑話了,照樣不是你的女婿,照樣不得養活你?我們隻要在這個時候不拋棄他,他肯定感激涕零,這樣你外孫也有了,女婿也有了,還有什麼不好的?”
“讓你這麼一說,倒是不錯,可是你姐夫這個人一根筋,這一年你隔三岔五地往人家家裏跑,對小依吧,那更是沒得說,我看他木頭人一個,根本不搭理你這茬。”
“他以前是拿捏,現在他都落魄成這樣了,我不嫌棄他就不錯了,他還挑三揀四的?”
李母被李茜一席話說得心服口服,於是這幾日都專心帶小依,一家倒是過得其樂融融。
這天早上小依還不起床,李茜過去掀被子:“小依,你起不起來?要遲到了,你趕緊的,外婆把早飯都擺桌上了。”
“小依,你再不起來我要打屁股了。”
“小依,遲到了你們先生要罰站的。”
“小姨,我渾身難受,疼。”小依又把腦袋栽進了枕頭裏。
“我看看,哎呀,這麼燙,趕緊穿衣服,小姨帶你去醫院。”
“去什麼醫院?他爸不是大夫嗎?趕緊叫過來。”
“糊塗,我姐夫看見孩子病了不跟我鬧?小依,快穿衣服,小姨去叫黃包車。”
還好是感冒,護士領著去打點滴,小依沒一會兒就睡著了。李茜給他蓋上了被子出來透透氣,看護在走廊盡頭喊她:“不能走太遠啊,快完的時候叫我。”
“我就在外頭轉轉,馬上就回來,這藥水味兒聞的我頭疼。”
李茜揉揉腦袋,一大早的折騰,這小子還真沉,就背了這麼幾步就腰疼,這大冷天樹木都沒有發芽,醫院的椅子都像雕塑一樣冷冰冰的,有什麼可以轉的?剛準備回去,卻聽見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有什麼話趕緊說,老爺子可是隨時會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