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邊的成璿氣不過離影的話,小跑了幾步,跟著身子一撲,熟練的運用了十幾年的身法趁著離影不備,愣是將毫無防備的他撲倒在地,兩個人廝鬧成一團。
窗邊的白淺揚起一抹狡猾的笑容,一個滑步優雅的撤出了兩米以外,將空間讓給兩個人盡情的撲騰。
他是不喜歡成璿沒錯,不過實際上他對這個在竹屋裏一直沒有口德,總是得罪他的離影也沒有多少好感,這兩個人要不是一直礙於長卿的麵子,他早就想順手下些藥好好收拾一下他們了。
不過......現在,剛剛好......
而門邊的成運早就將屋內這幾個少年的神色收入眼中了,十幾歲少年的孩子氣讓他不由得搖搖頭笑了,靜靜站在門邊抬眼看著,就連唇角也不覺得讓上了笑意。
徐崢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鐵青,一個人默默地坐在炕邊,沒有看向屋子裏的任何一個人。
目光猶豫的看向窗外,頓悟了一般,濃密的眉擰成一團,突然對屋裏人低聲開口道:“成前輩,逸之,我有些話想和影單獨說。”
不知是不是因為徐崢話中所不自覺蘊含的沉重,讓屋中原本鬧成一團的人都停了下來,噙著笑容的白淺最先將目光看向徐崢,對上那雙淡漠沒有情緒的星眸,心悸了一下,點了點頭甩先轉過身推開門走了出去。
隨後成運也沒說什麼,一把拉起自己不想避嫌的兒子,跟著白淺的身後出了門。
十幾平米的小屋中僅剩下主仆二人,立刻安靜了下來,一股讓人煩悶的不安在兩人之間的空氣中竄動。
十幾年的相處讓兩個人彼此了解的就像是雙胞胎一樣,從剛剛徐崢開口的時候離影就是到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能讓他這麼嚴肅的口吻來說話,恐怕事情大發了。
“主子。”
“影,你這次來帶了幾個人。”
“除了我自己,還有幾個堂裏的好手,怕在出什麼意外,我沒敢驚動淩將軍。”
“這次同來的,絕對都是可以放心的心腹。”離影意外的看向似乎有些慌亂的主子,快速的將徐崢想要知道的事情脫口而出,看見長卿鬆了一口氣的摸樣,歪歪頭,疑惑的問:“怎麼?”
“關於這兩次刺殺你調查的怎麼樣,二殿下怎麼說的?”
“似乎這件事跟安大人有關。”
“哪個......安大人?”
“安落大人。”
“京城那邊傳來的消息,這次動、亂似乎是大皇子所為,陛下的病......怕是托不了多久了,君瀾殿下希望您能以最快的速度解決匈奴人。”
“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帶兵悄悄地遣返,恐怕......逼不得已的時候.......。”
離影頓了一下看向將軍,發現他的脊背似乎依然筆挺,隻是那雙淡漠的眼似乎有些走神沒仔細聽,才咬了咬牙說道:“要逼宮了。”
徐崢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頭,還是要來了麼?還是要回去了麼?
費了那麼大力氣才逃出來,還是要拿起武器背負著罵名逼宮,還是要回去麵對他。
目光透過離影單薄的身影望向了窗子外,不知是南是北,卻讓人感覺是家的方向,透著蒼涼,血染大地總是孤寂,他又想起自己年幼時父親曾經說過的話,也憶起父親曾經說起那句話的時候眼中所閃過的落寞。
他說,兒子,我們是軍人,生來便是為了保衛家國,忠於君主,身死不惜。
他說,兒子,你爹我不是什麼英雄,我隻是一個罪人而已,手上沾染了無數鮮血,背負著數不清的罪孽。
徐崢那時還不及他的膝蓋高,隻是不解的聽他的父親一遍一遍悲傷地和他如是說,而他記憶中最深刻的一句歎息,他記得他說,長卿,你的父親手上不知沾滿了敵人的鮮血,也占滿了我們大宋人的鮮血,那是我們要保護的人啊。
總有一天,你會不得不拿起刀揮向的可能是你並肩作戰的兄弟......
可能是手無寸鐵的百姓......
可能為了自己的選擇背上罵名,不再是百姓心中的守護神......
可能,有太多的可能,但是你要記住你效忠的人,你絕對不能忘記自己的心,良心,不能後悔自己的選擇。
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成則名留青史,敗......則身首異處,遺臭萬年。
一將功成萬古枯,他早就沒有選擇的餘地了不是麼,在父親、親手將他交給殿下的時候。
就已經為他的未來選好了路,都不曾想過他的兒子會為此付出什麼,更沒有想過他到底願不願意這樣的選擇,願不願意走這樣的路,他......願不願意承擔起這樣的責任。想著想著徐崢輕聲呲笑出來,隻是笑著笑著淚水便順著他如玉般通透的臉頰大滴大滴的落了下來,避過離影怔住的眼,他低下頭麵朝著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