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她的臉,這一張白瓷的臉堆著怒色,光,側過她的如蝶睫毛,在她臉上落下淡淡的暗沈,朦朧迷離,如夢似幻,那樣熟悉,他麵容一凝,笑的有些苦,“你在乎麼?”
夜離影愣然,這事似乎真與她沒什麼關係,兩人的情事,她要在乎做什麼?可是,剔透的光,正順沉香木窗而入,輕然打在他身上,他腰際係著的一條玉帶,那一枚枚天然白玉,如同一塊塊深藏地上的玄冰,似乎將他勒緊封藏,如何也不肯融化,叫他整個人顯得那樣的冷,那樣的孤寂,到底……他是如何的缺少溫暖?
“當然在乎,雪,我當然在乎,我在乎你。”她說。
他看懂她的表情,“我知道。”……朋友之間的在乎。
氣氛一下子,變得古怪,夜離影再也不好問他什麼,她看的出他不想回答,於是她開始一遍遍數他袍袖上銀線鏤空蘭芝繡紋,眼角,有東西遞了過來,他舀了一勺藥汁,正遞到她嘴邊,“阿離,張嘴。”
“其實,我還沒有喝呢?”她望著近在咫尺的黑漆漆的藥汁,腦地一時沒有轉過來。
他抬眼看了看她,“其實,這也隻是第一碗罷了。”
“……”
她一頭黑線,看著他一直抬著的手,想說,‘不用,我自己來。’可是,她曉得此人的脾氣,看似沒有什麼脾氣,話不多,可是偏生的說的每一句話,都叫你無法抗拒。
“那不是……還有一碗罷?”她閉著眼,屏住呼吸喝完,睜眼間,忽而瞥見桌上還有一盅。
慕容傾雪淡然一笑,“如你所說,我家奴婢太不小心,端錯了。”……他轉身擱下湯碗,望了望那隻多出的湯盅……習毅你,又費心替我熬藥了,隻是你如何不曉得,我早己不再喝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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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說我沒有它,會……我會怎樣,你也不在乎,對麼?’
‘……夜離影,你可是要殺我!?’
‘很好,你終於將你從我心上挖掉了,我們,到此為止。’
到此為止,到此為止,到此為止……
他說,到此為止……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麼殘忍的對我,那冷酷絕情的話,在夢裏,化作一把把利刀,在她羸弱憔悴的身體裏遍遍刮過,那是極刑,零時處死,勢要將她刮的肝腸寸斷、心肺具裂、隻餘白骨,然後,又是來自耳鼻地獄的火,隻恨死的不透徹,那一根根塋塋白骨也不能留下,不願施舍……
夜離影蜷縮著身子,像一隻惴惴不安的小貓,她的心很痛,仿佛被簪子紮了一般的痛,她下意識的捂住心口,那裏明明是空的,可是,為什麼會很痛,好像流血了。
篤篤篤的響聲,仿佛天崩地裂一般,砸在她耳邊,砸在她手上,她覺得自己手、握著簪子的手不停使喚,一寸一寸的朝著自己的心髒刺了下去,一寸一寸的痛,正如那日她刺了方九朔的一樣。
“阿離,阿離……”
慕雪一聲聲喚她,可她似乎根本沒有聽見,隻是在抖,從身子到肩膀到睫毛,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發抖,蒼白的臉沒有絲毫的血色,那晶瑩易碎的水珠決堤而下,明明是夢到了極大的痛苦,一雙手緊緊的窩在胸前,他從身後環住她,試圖解開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