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蕊曉要見自己,樓忱一點兒都沒被高興衝昏頭,她正在生氣,而生氣的人,也不會讓身邊的人太好過。
他心中想了好些如蕊曉能讓自己不痛快的辦法,並且發現每一個都有可能成為現實——但是至少,他已經有麵對這些事情的心理準備了。
蕊曉繃著臉,這個表情清清楚楚的告訴樓忱:我在生氣。
樓忱在心中告訴自己,這是一個好情況,至少她已經願意見自己,跟自己談一談了,至少,他還有一些機會。
樓忱用一種溫和的,但是又不至於太討好的語氣說:“你要見我?”
蕊曉點點頭,嚴肅的說:“我要離開玄鷹堡。”
她非常的直接,而且,這也算是樓忱料想到的那些情況中的一個。很好,他能接受,早就說了,他已經做好了準備,他可以麵對這些……
他不會問“你想去哪裏,想做什麼”這種問題,這樣隻會肯定蕊曉的想法。他隻是平靜的說:“我覺得這並不是一個好主意。”
“我想的正好與你相反,我就覺得這主意很好,我不會再跟你待在同一個地方了。”
這話就有點兒傷人了,而樓忱則是假裝自己並不在意:她正在氣頭上,而一開始又是他的不對。
樓忱不喜歡道歉,一方麵是因為他自己的驕傲,而另外一方麵則是因為,當你要對一個人說對不起,那就證明你真的做錯了。承認錯誤往往才是最困難的一個環節。但是在這個問題上,他早就知道是自己的不對,但是卻連一句對不起都沒有說過。
他不相信隻是因為自己拉不下臉來,更像是因為當他說了對不起,在蕊曉麵前,他就會處於劣勢。
“這件事情,我不想再瞞著你。是我的不對,但是以當時的情況來說,對我確實很有利。”樓忱坦白道,“你有無數件值得狠狠發火的理由,隻是為什麼偏偏要揪住這件不放?”
之前蕊曉的怒火僅僅表現在疏離的態度之下,而現在則是完全爆發了:“你根本就不明白是不是,這件事情讓我有多內疚。因為我的關係,連累到了青涯哥哥,連累了那麼多的人。這根本就不僅僅是我關於我一個人。”
明白,他明白這種區別。如果是她受到傷害,她有資格選擇原諒或者不原諒的,但是當是別人遭罪的時候,她就變得不知所措了。
樓忱沒法回答,至少他需要一點時間好好想一想他該說些什麼,免得又說錯了話,讓一切變得更加難以收拾。可是蕊曉的速度更快,她先是讓自己飛快的冷靜下來,然後又是用那種告知的語氣說:“所以,我會與秦部一起離開玄鷹堡。”
這就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樣了,說句不客氣的話,誰都可以,就是秦部不可以。樓忱還沒來得及告訴自己要先冷靜的想一想,就已經搖著頭對蕊曉堅決的說:“不行,絕對不行。”
“你憑什麼這麼說?”蕊曉冷笑。
樓忱盯著她的臉,心想自己看到她這種表情,究竟是該覺得傷人還是不習慣,那麼甜美精致的一張臉,平時都是一副傻樂的表情,如今竟然會變得這樣的冷酷與疏離。
“有些事情是不是你自己會錯意思了。”樓忱開始冷靜下來,態度也變得強硬,他以一種不容反駁的語氣指出,“你待著這裏,從一開始就並不是因為你想要留在這裏,而是我讓你待在這裏。你想說離開?你已經想了很多次了,可是沒有一次成功過的,你總是這麼說。”
“可是這一次是認真的。”蕊曉看起來像是要哭出來了,雖然樓忱並不是很明白她為什麼要哭,是生氣還是傷心,他分辨不出來。這讓他覺得頭疼,然後,他就想到了秦部,如果是他的話,這個聰明滑頭的家夥,肯定會知道,因為他至少花了人生一半的時間與精力用來琢磨姑娘們的各種心思了。樓忱覺得沮喪,生氣,無奈,還有些別的情緒,不管他能不能說出來,反正全都是讓他覺得更加糟糕的那種。這不該像是他要考慮的事情,他應該想著怎麼弄到洛川圖決,怎麼扳倒陸明正那個老匹夫,他應該將注意力放在這些大事上麵,而不是想著怎麼挽留蕊曉,或者是,她為什麼看起來會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已經不是泫然欲泣了,她真的哭了起來,眼淚滑過臉龐。樓忱看著她,不想承認自己已經手足無措了。她們總是在哭,這是她們獨特的解決問題的方法,尤其是蕊曉,這不是他第一次或者是第二次看到她流眼淚,早就該已經習慣的。他這樣告訴自己,同時沒辦法不去想,宋青涯有沒有習慣她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