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班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門。
葉銘剛剛睡了一小會兒,人還躺在榻上沒起來,隨意看了他一眼,“查出來了?”
劉班搖了搖頭。
葉銘的眉毛就皺了皺,沒查明白就來了?
“何事?”
劉班扯了扯嘴角,他心中雖然忐忑,但是性子和馮九不同,臉上依舊是輕鬆的模樣,“有件事,不敢不告訴頭兒你。”
葉銘坐了起來,人還不算特別清醒。
劉班便笑著說道:“宋青婷似乎和嶽家有些關係。”他頓了一下,不等葉銘說什麼,就繼續道:“宋青婷剛進京的時候就去了嶽家,稱是嶽家失散的親人。”他再頓了一下,速度加快了幾分,“宋青婷和宋青雲,自稱是嶽幽的孩子。”
葉銘一下清醒了,臉上的表情很豐富。
劉班看了竟有些不忍,隻得繼續道:“我今日去牢房外,會了會左風閔。他說宋青婷是騙子,但是我猜測,宋姑娘並沒有撒謊。派去故鄉的人還沒回來,但我有這個猜測,不敢耽擱。”
宋青婷不是騙子!因為接觸過,他們做錦衣衛的,這點兒眼力還是有的。
葉銘此時此刻心情複雜到了極致,腦袋裏嗡嗡作響,她竟然結婚了,還生了兩個孩子!她……還活著?這個念頭一起,他又呆了一下。她若是還在,兩個孩子又怎麼會跑到京城投親?他不敢多想,連忙將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壓住。
他畢竟不是年輕的時候了,經曆許多,麵對許多問題的時候還能自持,否則現在怕是已經無法自控。
葉銘心神巨震,站起來身子晃了晃,強撐著就要出門。
劉班跟在他的身邊,隻是上前扶了一下,“宋姑娘現在就在牢房。”他知道,葉大人這是要親自去問一問。
走到牢房大門的時候,葉銘突然停住了腳。
他平時的睡眠不太好,白天也是偶爾補上一覺,這一覺都不長。他現在還有點恍惚,是不是自己的夢沒有醒?幽幽的消息怎麼就突然撞了進來。
葉銘聞著牢房裏的味道,自嘲一笑,他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葉銘收拾了心情,推開了門。旁邊的獄卒半聲不敢吭。
他走過去的時候,宋青婷正半靠在桌子上,桌子上放了一本書。牢房裏的光線不太好,桌子上點著一根蠟燭。
葉銘掃了一眼牢房中的布置,人隱藏在黑暗中,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過得挺好。”他說道。聲音低沉嘶啞,仿佛是生病的人。
宋青婷已經看見了他,並沒有什麼驚訝,“葉大人。”
葉銘沉默了好久,再次開口,“你娘……幽幽……還好嗎?”每一個字都仿佛是擠出來的,包含了太多的情感,又似乎消耗了他全部的力氣。
這突然的文化,讓宋青婷愣了愣,她下意識道:“你認識我娘?”
葉銘便想起了他和嶽幽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那時候他才九歲,嶽幽比他小一歲,他們是鄰居,嶽幽和家人一起剛剛搬到京城。那時候,嶽幽麵對他,總是有些小心翼翼,透著幾分懵懂的可愛。
“嗯。”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大腦有些空白。他不敢讓自己抱有什麼希望,關於她生死的希望,他怕自己再接受一次打擊。
宋青婷點點頭,她早就做好了在京城碰見母親舊人的打算,並沒有隱瞞,“家母已經過世。”
饒是有心裏準備,葉銘的心還是被抓了一下,空牢牢的。他這才發現,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情感一點沒有變。
又過了好久,在宋青婷以為他準備離開的時候,他開口了:“她是怎麼死的?她離京後的那幾年……過得如何?”問出口,他就有些害怕起來。不知害怕什麼,是害怕她被欺辱,還是害怕聽到她過得太幸福,又或者別的什麼。
“我娘啊……”宋青婷也開始回憶,“當年遭遇劫匪,我爹將她救了下來,後來兩人成了親。我爹一直對我娘很好。我娘是病逝的。”她的話沒說全,她娘那幾年過得還算順遂,但是唯獨有個心結未了,臨死前也是望著京城的方向。她知道,她娘心裏是有遺憾的。隻是這遺憾究竟是什麼,她無法猜到。她看著麵前的葉銘,心中胡思亂想也不知是否會和此人有關?
葉銘閉上了眼,心道:她沒有受什麼罪。
他上前一步,從陰影裏走了出來,“她葬在何處?”
宋青婷便看見他的眼睛是紅的,猶如黑暗中的魔鬼,透著淒涼的頹廢。
“就在老家,和我爹葬在一處。”她看著葉銘的樣子,心中跟著一痛。
葉銘呼出一口氣,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嘴上卻笑了,終於……終於有了下落,哪怕隻是知道了她的墓地。原來遇到個護著她的人,這樣很好,比她一個人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