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盡的夜,掩蓋著人世間一切的醜陋。星星眨巴著天真的眼睛,尋找自己的玩伴;雲彩蜷曲成一團,打著醉生夢死的呼嚕;隻有那蒼穹之上的月亮還翹著嘴角,笑看爭名逐利、勾心鬥角的世人,最後隨風而逝,無蹤無影。
“汪汪--”
夜黑風高,不時傳來一兩聲空曠的犬吠。初春的晚上依舊冰寒刺骨,青石路上不見半個人影。偶爾幾隻貓狗拉出長長的背影,愈加顯得蕭索。
長沙城裏各家都熄了火,上床研究著造孩子的過程,不時傳出一兩聲呻吟,昭示著古代的夜生活文化。
然而任何事情總有例外發生,城西的一處宅院此刻卻燈火通明,仔細看去,正是長沙城的縣太老爺孟軻的府邸。
“湘兒,我可憐的湘兒啊!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求你保佑我的湘兒平安歸來。嗚嗚,湘兒……”
內院佛堂,孟夫人帶著一眾丫鬟齊刷刷跪在地上誦經念佛,不時的哭暈過去,驚起尖叫呼聲無數,再哭醒過來,慌得眾人一陣忙碌。
而與佛堂的喧鬧截然相反的是,大廳裏卻是冷冷清清,連燈光都顯得有些黯淡慘白。孟軻拿著半尺粗麻布,盯著那上麵歪歪扭扭如同蟹爬樣的字眉頭緊鎖,半晌才歎了口氣,
“鐵手,關於此事,你怎麼看?”
原來就在剛剛,有個半大的孩童拿著半尺破布來到孟府門口。本來守門的家丁林二沒當回事,正準備揮手將其趕走,卻發現那破布上赫然寫著:
“你女兒在我手上,想要她活命,明日卯時三刻帶兩千兩現銀到嶽麓山笑啼岩贖人,過時後果自負!”
於是林二急報孟軻,同時將孩童留了下來。然而孟軻和鐵手趕到時,也隻是從孩童口中問出是一個大叔給了他一串冰糖葫蘆讓他送的破布,餘下的就什麼都不知了。
探查之下,孟軻也知道了這個孩童是城東李老頭家的孫子,於是給了幾塊怡口糖打發他回家,自己則和鐵手來到了大廳。
“大人,我覺得此事必有蹊蹺!若是前番刺客所為,他們根本不會要什麼贖金,這次應是另有人綁架了小姐。小姐目前性命無憂,待到贖人時,我必保小姐周全!”
鐵手想了想,本就剛毅的臉型越發顯得嚴肅,緊握的雙拳暴露出他內心的憤怒與懊悔。
孟軻腦海中盤算再三,還是沒有其他辦法,隻得無奈地搖了搖頭,
“唉,事到如今也隻能如此了!隻是這兩千兩現銀倒是有些棘手啊!”
“爹,銀子我已經準備好了!今夜我就和二叔一起去把姐姐救回來!”
門口,一個氣喘噓噓的聲音響起。孟軻與鐵手望去,卻是詩詩遍尋未果後失望而歸,在門口聽到了贖人的消息,立即將瀟湘館的銀票去錢莊換成現銀,叫了兩個家丁,用小車推到了府內。
看著眼睛紅腫,麵容憔悴的詩詩,鐵手也是霍然動容,
“二小姐,此行多有凶險,況且又是在夜間。我救小姐時恐怕無暇他顧,所以請恕鐵手不能答應你的要求!”
“不,爹,二叔,你們一定要答應我!詩詩這條命都是姐姐給的,隻要能救姐姐,哪怕,哪怕詩詩拿命去換,也是甘願的!”
聽到這話,詩詩激動地跪在地上,拉著鐵手的衣角無助地哀求著。
這時,一個身影跌跌撞撞地闖進大廳,也是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低聲抽泣,
“不,二叔,你要帶就帶我去!是我把姐姐弄丟的,若是,若是姐姐出了什麼意外,可兒也沒臉再活在這個世上了!”
“唉,都起來吧!”
孟軻上前扶起二人,看著搖搖欲墜的兩個女兒,一時間心裏像打翻了五味壇,酸甜苦辣鹹什麼滋味都有,
“你們對湘兒的情誼做爹的都清楚,但是救人這事不比其他,你們去了反而會成為拖累。這事就交給鐵手去吧,你們當務之急是去佛堂照顧好你們的娘親。她年輕時傷了身子,如今再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了,唉……”
眼見孟軻如此解釋,二女知道自己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很可能會好心辦壞事,也不再堅持,隻是抽泣著急急往佛堂趕去。
“鐵手,拜托了!”
孟軻見鐵手將兩千兩現銀的布袋舉重若輕地綁在背後,跨步要走,卻是手伸到一半,喊出了顫抖的聲調,顯示出內心的極不平靜。
“大人,鐵手,去了!”
鐵手聞聲即抱拳行了一禮,隨後轉身疾步出了孟府大門,消失在夜色之中……
“老大,老大,鐵手出來了!我們要不要先去準備一下?”
孟府斜對的拐角處,張家老二緊張地戳著張大,眼睛死盯著鐵手遠去的背影。
張大則老神在在地一把將伸過來的爪子拍掉,
“慌什麼,現在還早呢!你給我盯在這裏,寅時末把這布條想辦法送進孟府,我回去再把運銀子的路線確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