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剛剛站在舞台上唱歌,才剛剛擁有了觀眾,才剛剛開始享受與大家分享音樂的樂趣,他簡直不敢想象,如果失去這些,自己會怎樣。
所以他怕,他怕節目組真的會讓他退賽,他更怕自己因此被圈子拒之門外,再也無法站在舞台上唱歌。
明明昨天他還站在後台,發誓自己會站在更大的舞台,為更多人唱歌。
他無法想象失去這一切會怎樣。
於是越怕越是怕別人知道,越怕別人知道越是嘴硬,越是嘴硬別人越生氣,別人越生氣他越不知道怎麼挽回,隻能眼睜睜看著事情往不可逆轉的方向滑去。
還好小錦來了。
看到黎錦的那一刻,駱飛才知道什麼叫傳說中的“一塊大石落下地”。
他的心頭像是懸著塊大石頭,左撞撞右撞撞,撞得他如驚弓之鳥,連諸如“大不了遠走天涯與吉他相依為命”這種不靠譜想法都往外蹦。
但黎錦來了,他神通廣大,他一定有辦法緩解自己目前的窘境。
於是他甚至連黎錦會有什麼辦法都不知道,就放心大膽地放下了心頭那塊大石頭。
……吉他,還能這樣抱住你真好。
駱飛滿足地摩挲著電吉他的琴弦,抬頭問黎錦:“還聽剛剛那首嗎?”
黎錦站在門邊的陰影中,由於台上太亮,他的身影隻有一個模糊的輪廓,表情動作看不清晰:“我記得你之前曾經改編過一個搖滾版的《卡農》,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麼彈的嗎?”
駱飛抓抓頭:“這個……不記得了。”他想了想,“不過,我可以再給你即興改編個新版本。”
說著,手指飛快劃過琴弦,一連串狂風暴雨般的和弦後,進入了卡農的主旋律。
也許是因為最初的啟蒙樂隊是BEYOND,所以駱飛指尖的搖滾樂並不頹廢,反倒有一種讓人振奮的正能量在裏麵。他改編的《卡農》在保持了原曲跳躍的基礎上,增加了許多滑音,更添加了許多節奏緊促的小節,因此也更加適合吉他演奏。並且,在兩段重複樂段的間奏中,他即興融合進了一些從未有過的旋律,使得樂曲更加連貫而不單調。
黎錦微笑著靠在門邊,靜靜看著聚光燈中間懷抱吉他演奏的大男孩。
他的技巧與感悟力比之前提升了很多,音樂上的思考也更加多樣,黎錦對音樂略有研究,聽出他甚至不知用了什麼技巧,使電吉他在同時擁有了兩個聲部的聲音,高低錯落,仿佛漲潮時的海浪洶湧拍打著岸邊礁石,有種摧毀一切的唯我獨尊感。
他從不懷疑自己的判斷,此時此刻,台上那個恣意揮灑的男孩讓他更加相信自己的眼光。
駱飛,他是天生屬於舞台的。他懷抱吉他的全部意義,就是向所有人證明,在音樂的領域中,他是天生的王者。
所以駱飛,無論再難,我會護著你一路走下去。
讓我親手送你走上山巔,讓我親手成就一個嶄新的獨一無二!
“錚——”
忽然,一聲單調的電吉他聲破空而來,將駱飛本來連貫一氣的音符無情打亂。
緊接著,像是挑釁般,那電吉他聲不斷湧入,隔空傳遞著不屑的訊息。駱飛怎肯服輸,他咬緊牙關,指尖快速撥動琴弦,一連串的音符像回擊的子彈一樣,重重壓製下對方的旋律。
你來我往,調轉迂回,兩人互不服氣,將一曲《卡農》鬥得如陣前戰歌一般。對方聽起來及其擅長搖滾,卻喜歡挑戰極限,每每將吉他帶上尋常人難以企及的高音,然後如千斤重墜般重重地砸下來;駱飛也不落後,他雖然技巧不如人,但好在想法靈活多變,能在耳熟能詳的《卡農》原曲中即興加入很多自己的想法卻不違和。
轉折就在一瞬間發生了。
對方一個轉音,駱飛一個即興,竟然在某個奇特的時間,奇特的音符上,達到了驚人的一致。
一旦有一個音符相同,接下來的旋律就不可避免地產生了重合。漸漸的,鬥琴變成了和聲,兩人不再鬥雞眼似的拚個你死我活,而是令人意外地合作起來。
即便隔著無數的空氣與空間,這和諧的樂曲也仍舊具有穿透一切的力量。兩人甚至自動為彼此分配了角色,駱飛負責低聲部,增加樂曲多變性,而對方則負責掌控樂曲大方向,並且在高音處飆上雲霄。
那天,薪火衛視大廈的所有人都聽到了那高昂激亢的吉他聲。無比熟悉的樂曲,爛熟於心的旋律,他們從不知道,這樣已經被冠上“名曲”帽子,甚至爛大街的曲譜,竟還能用這樣的方式演奏,甚至帶著激動人心的力量,讓人忍不住隨之興奮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