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錦瞬間就清醒了。
果然是他。
他咬了咬臉側的肉,捏著手機,悄然躲進矮樹的陰影中去。
“你說什麼?”他壓低聲音,“錄音找到了?”
“對,找到了。”那邊聲音壓得更低,隱隱約約,透著一星藏不住的顫抖。
“你怎麼找到的?”黎錦冷聲問。
“說來話長,總之,費了不少力氣。”對方問道,“你什麼時候過來拿?”
黎錦深吸一口氣:“你在哪裏?”
“XX路3號,2單元303.”
“呆在那裏不要動,我這就過去找你。”
每個城市都有些不為人知的秘辛,而有些人,他們靠販賣這些秘辛為生。黃二子就是這些人中的一個。
黎錦前世作為舒慕的經紀人,曾通過些隱秘的途徑認識了他。彼時他是為了得知競爭對手的秘聞,好有的放矢製定打擊計劃。此刻,事關自己的死因,他無論如何不能甩手不理。但李先生明確拒絕他參與調查,黎錦無奈,隻能再度聯係到黃二子,出錢叫他為自己打探消息。
深夜的馬路上,黑色的本田轎車飆出了一百二十公裏的時速。
黃二子警覺心很強,他從來不把自己的電話給任何客戶,所撥打的電話也從不顯示號碼。他隻跟客戶單線聯係,尤其像黎錦這種初次合作的客戶,他更是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連麵都不見,隻給他銀行賬號,叫他定期打錢過來。
要不是兩輩子的交道,光憑這種鬼鬼祟祟的交易方式,隻怕黎錦理都懶得理他。
可正因為是兩輩子的交道,黎錦知道,此人關係網之廣能令圈內任何一位資深大佬汗顏。打個比方,黎錦前世曾在某個隻有固定人群能被邀請的高級酒會上看到過黃二子的身影,那個平時畏畏縮縮的男人當時西裝革履談笑風生,見了老熟人柯遠也不躲開,反而大大方方自我介紹,說剛剛留洋歸來,英文名字文森特。同時,他靠販賣秘辛吃飯,自己的嘴也把得非常嚴,曾經跟柯遠吹噓,說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會透露出客戶的信息。
而現在,他死了。
黎錦怔怔地看著倒在地上的黃二子。
他死了。
粘稠冰涼的血流了一地,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血腥味。黎錦蹲下身子,打開手機電筒,那寒冷的無機質光芒清楚照亮了黃二子死不瞑目的雙眼。
他是被人一刀割斷頸動脈,失血過多而死的。
黎錦死死地咬住牙,才不至於讓自己過於急促的呼吸在寂靜的夜中顯得突兀。
這裏是一處老式居民樓,一層共有三個住戶,黃二子所在這間在最右邊。剛剛黎錦過來時,發現門是虛掩著的,而門內寂靜無聲,漆黑一片。
他輕輕拉開門,老式鐵質防盜門生了鏽,嘰嘰嘎嘎的聲音在黑夜中無比刺耳。他放緩動作,一隻腳試探著踏進了門,確定是安全的,另一隻腳才跟著踏了進來。
甫一進門,他就察覺到一絲不妥。
房間裏飄蕩著淡淡的鐵鏽腥氣,夾帶著冬日特有的寒冷氣息迎麵襲來,叫人不自覺打個寒噤。皮鞋踏地的聲音顯得尤為響亮,仿佛鬥室空無一物,故而連皮鞋踏地都能製造回音。今夜月光清寒,他借著月光環視四周,發現這房子果然沒有擺設,隻有光禿禿四麵牆壁。再借著月光摸索到牆上開關,連續按了幾下,燈卻沒有亮起來。
然後,他踩到了血。
最開始並不知道是血,但他所處是客廳正中央,好端端哪裏來的水,於是掏出手機,借著背麵電筒幽光照去。
血流滿地,已經發黑。
再然後,順著血跡,他一路走到最陰暗的牆角處,終於發現了黃二子死去多時、尚未冷卻的屍體。
黎錦捂住嘴,強烈的惡心感叫他一陣陣想吐,他猛地彈起身子靠在牆邊,咬牙別過頭,不願再看那具死狀淒慘的屍體。
黃二子他……死不瞑目。
那雙至死都沒有合上的眼睛極力圓睜著,渙散的瞳孔死死盯著黎錦,仿佛死者最惡毒的控訴。
胃裏燒灼般的感覺過了很久才稍稍退去,黎錦緩緩地呼出一口氣,再次蹲下身,一邊用手機照著,一邊摸索他周身任何一個可能藏有物品的位置。
黃二子的雙手被人反剪,用類似棉布一樣的結實布料牢牢捆住。雙手手掌緊緊握著,仿佛死前曾經曆過一場痛苦的掙紮。他的雙腿不自然地蜷曲著,好像死時曾保持坐姿。果然,黎錦移動手機,白光下隨著手機屏幕移動,牆角歪倒的椅子被照亮,而在椅子下麵,一個老式手機被嚴嚴實實壓在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