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錦沒繃住,笑了。
“快上車,”黎錦說,“我就是來找你的。”
李先生一拉開車門,就帶進來一股凜冽的寒風。外頭竟然已經這麼冷,黎錦在車裏開著暖氣,半點也不知道。他伸手摸了摸李奕衡的衣角,已經凍得像冰棍一樣,不知道他這樣在寒風裏走了多久,怪不得要走幾步停一停——隻怕身體都給凍僵了吧。
“你怎麼回事?”他把暖氣調到最大,“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李奕衡喘了口氣,把手掌湊到暖氣出風口,說起自己的囧事竟然也毫不扭捏:“我本來想沿著山路散散步,可腦子裏想著東西,一不留神就走遠了。再要回來,天氣卻忽然變冷,我本打算散步運動,所以沒穿太多,這樣一冷,就受不住了。”
“你山莊裏那些下人呢?”黎錦記得那溫泉山莊裏總共有十二個工作人員,“打電話叫他們開車來接你啊。”
“我沒帶電話,”李奕衡頓了頓,“而且,我把那些工作人員都辭退了。”
黎錦抬眼,後視鏡裏,李奕衡緊抿著唇,似乎很不願意說這件事。
他也不再問,轉話題道:“沒想到你也有這麼窘的時候。”
李奕衡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是指自己剛剛那副樣子,也跟著自嘲道:“誰能一直完美地活著?我也是人,也會犯傻,況且,我還有更傻的時候,隻是你沒看到。”
黎錦微笑,油門踩低,車子以更快的速度滑行出去。
山上氣溫比城中要低許多,所以幾乎是眨眼間,雪便落了下來。剛開始是零星小雪,落地即化,幾分鍾後,雪片陡然變大,打在車窗上,一打一片模糊。黎錦開了雨刷,放慢速度,小心地保持著車子的平衡,以免打滑。他這邊提心吊膽得手心全是汗,那邊李先生仰著頭,悠哉悠哉靠在座椅上,仿佛假寐。
黎錦憤憤地朝他甩了個眼刀,伸手打開車載收音機。但平日給人解悶的交通廣播不知怎麼,竟然嘶嘶啦啦不出聲音。黎錦伸手去調,手伸到一半,被人握住了。
“山上信號不好。”李奕衡睜開眼睛,“不光收音機收不到,手機也常常斷線。所以我才不帶手機。”
黎錦應了一聲,將手抽了回來。
黑暗裏,李奕衡自然而然收回手去,仿佛剛剛隻是他無心的一個小動作。
可是不知為何,黎錦卻覺得他是故意的。
就像那天晚上那個突如其來的擁抱一樣,有著不屬於那一刻的,別的意味在裏麵。
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緊了緊,他低聲道:“這段日子,謝謝你。”
李奕衡怔了怔,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揚眉笑道:“不是跟你說過別放在心上?”
怎麼能不放在心上?
一個人,眼睜睜在自己麵前死去,往深了說,他甚至是因自己而死,自己怎麼可能不放在心上?
這段時間,黎錦一直提心吊膽地等待著警察的詢問。
那天晚上的破綻太多了,指紋、腳印,甚至查一下附近的監控攝像頭都能看到自己走出車子的身影,但偏偏,沒有任何一個警察來找過自己。
後來黎錦才知道,事情被李奕衡壓了下去。
本來,黃二子就是孑然一身,他死了,不會有人鬧騰著為他查出凶手。更何況,李奕衡有意將這案子壓下,相關人士也樂得用這案子賣他個人情,所以自然不了了之。
這對於李奕衡是舉手之勞,對於黎錦,卻意義非凡。
所以即便李奕衡絲毫不放在心上,他也一定要當麵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