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沉香格檀香欄(1 / 1)

這一夜,冷家沒人來打擾我們,我們三個似小時候一般,相偎在一起,擠在姊姊的床上,又哭又笑的講了大半夜的話,我終於累得迷迷糊糊的閉上眼睛睡去。

一覺醒來,竟已到辰時,青蟬和姊姊早已起身。我急忙起床,匆匆梳妝,見姊姊早已一臉期盼的坐在那兒,不由微覺內疚,吐了吐舌頭道“哎呀,竟是睡過頭,你和青蟬怎麼也不叫我起床。”

姊姊笑道“可不敢叫你起床。我猶自記得,你小時候有一次賴床不肯起來學女紅,青蟬和我一邊一個去拉你,結果卻被你飛起兩腳踹出老遠。氣得娘親拿了戒尺攆得你滿屋子亂竄,你最後竟逃到上了屋頂。爹爹指著暴跳如雷的娘親和屋頂上嚇得直哆嗦的你,搖頭晃腦的呤道:雞飛狗上屋!”

說到這裏,我們倆個同時撲哧笑了出來,隨即想到了已然過世了的爹娘,頓時又都紅了眼圈。

正說著,青蟬端了碗白米粥進來,笑嘻嘻的說道“二小姐小時候的淘氣事還少了不成了。大小姐,你還記不記得,那一次,她不肯好好學女紅,暗地裏悄悄使壞,用針線把我、你還有夫人的衣服下擺縫在了一起。害得我們三個劈裏啪啦的摔成了一堆,針也折了,衣服也破了,線頭也撒了一地。那次呀,二小姐可是挨了夫人一頓好揍,夫人問她知不知道錯了,她一邊哭一連搖頭,隻說,不認錯,但覺得心疼。老爺奇了,問她心疼什麼,大小姐,你還記不記得,這二小姐說了什麼?”

說到這裏,她將碗放在桌上,蹲在地上笑得起不來了。

我漲紅了臉,訕訕道“你個死青蟬,記性乍就這麼好?”

青蟬一邊笑一邊揉肚子,說道“不,不是我記性好。是……是二小姐你說得精彩絕倫。你說:女兒是為爹爹心疼,家有母老虎,此生娶妾無望也!直說得夫人躲進屋裏一個人偷偷笑了半天。”

姊姊微笑道“後來她還要使壞,半夜偷偷溜進娘的房間,用墨筆在她額上劃了個王字。娘要罰她,爹爹卻還護著她說,夫人本來就是母老虎,當得起額頭這個王字!”

說到這裏,她也忍俊不住,我們三人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哎,大少奶奶今兒個屋裏可真熱鬧。”正笑著,突聽有人笑著插了嘴。

我抬目望去隻見一個遍身綾羅,頭上插金戴銀,容貌整齊端正的女子正笑呤呤的望著我們。我見她主不似主仆又不似仆的,正不知該如何稱呼,青蟬已是急忙行禮,喜道“歡喜姊姊,好!”

姊姊摸索著走過來,一臉驚喜,陪笑道“可是歡喜姑娘?”

那歡喜雖明知姊姊目不能視,卻仍是恭敬行禮,笑道“少奶奶好。正是歡喜。”又轉向我行禮道“飛雪姑娘,好!”

姊姊拉著我的手向我介紹道“妹妹,這位是我婆婆房中的大丫環,歡喜姑娘,也是府中一等一的好人,姊姊這些年來,也多虧了歡喜姑娘的照應。”

我聽姊姊如此一說,又見她言語可喜,恭敬有禮,頓時心生好感,回禮笑道“歡喜姑娘,好!”

歡喜急忙上前一步,挽住我的手臂道“飛雪姑娘真是折煞歡喜了。姑娘昨夜來時,夫人因身體不適已經憩下。因此,大早的,便叫我請姑娘過去。”

我微微點頭,感覺姊姊的手緊緊抓住不放,便輕輕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當下裏,跟了歡喜往冷夫人房裏走去,東轉西彎一段路,再走過一個穿堂、便已到了昨日到過的大院落,此時是白天,一切看得更加分明。見五間大正房軒昂壯麗,兩邊廂房精巧別致,四通八達,院落前蹲著兩個大石獅子,正門之上有一匾,匾上龍飛鳳舞的兩個大字“凜若”,一切果然與各家不同。

歡喜才引我上了正房台階,便早有小丫頭替我們打起了孔雀藍花布氈簾。

跟著歡喜直走進堂屋,便有一陣似麝非麝的濃香撲鼻而來。歡喜覺察到了我辨別香氣的神態,嫣然一笑,問道“怎麼?”我亦笑道“原來姊姊是住在這以用沉香為閣,檀香為欄,以麝香、乳香和為泥飾壁的四香閣裏,難怪姊姊這般芳香怡人。”

話音剛落,隻聽裏屋的銅鉤“咣當”一響,紫色灑花軟簾高高掀起,兩個小丫頭扶出一個粉光脂豔的麗人來。

隻見她穿一件青紫色灑花夾襖,著一條翡翠縷絲縐裙,頭綰金、銀雙絲穿纏珠髻,著朝陽龍鳳掛珠步搖,端得是輝煌耀眼之極。兩個丫頭剛扶著她端正坐下,便又有小丫頭捧著小小的一個紫砂茶盤,托了盞香氣四溢的香茶站在她旁邊。

麗人也不接茶,隻微微皺眉。歡喜立即出聲訓斥道“沒眼見的東西,沒見夫人有貴客在麼,怎麼隻端一杯茶上來?”

我大吃一驚,我見她也不過三、四十開外的樣子,哪知竟會是冷寒的親母我姊姊的婆婆。當下不敢怠慢,急忙下跪拜禮叫道“冷夫人。”

她微微一笑,不緊不慢的說道“起吧,早聽你姊姊說她有個極出色的妹子,原倒是不大相信,今兒個一見,倒是名不虛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