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醫來了,綠鬢來了,含煙來了,歡喜來了,皇後身邊的貼身侍女暖玉來了,淑妃、德妃、惠妃也都派人來了,一些低階妃嬪全都親自來了,玲瓏也拄著拐杖一拐拐的過來看我了。潔華身在佛堂,不能前來,卻托了吉祥帶了無數抄好的經書過來。
洗滌傷口,傷口換藥,煎藥喝藥,噓寒問暖,各種禮物,在一通人仰馬翻的熱鬧後,在承哲沉下臉將諸人遣走之後,一切才又都靜了下來。
待所有的人走了,承哲坐在了我的床邊,輕聲道“飛雪,我知道你自己醫術也很了不得,剛才禦醫給你開的藥方,可是有用?”
“有沒有用,有什麼關係?”我望著他,語氣中充滿著苦澀的味道。
他陰鬱的望著我,好半天才靜靜開口“從我知道他來了京城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一定會通過秘道來找你。那天,你一支開含煙,我便在心中猜測你一定是去見他了。”說著,他深深吸了口氣,聲音變得破碎、痛楚“飛雪,一想到你們倆見麵時會發生些什麼。朕……我妒忌的幾乎就要發瘋。看到你千方百計地掩飾著和他見麵的事實,我更是憤恨得難已自持。要我怎麼說呢,飛雪,不管你們之間曾經有過什麼,曾經發生過什麼,到底現在,現在你已經是我的女人。這世上有哪個夫君能容忍自己的妻子背著自己和別的情郎相會的?飛雪,我可以容忍你的任性,可以容忍你對我的抗拒,可以容忍你偷偷調查你父母的事,可是唯獨容不下的是——你對我的背叛。”
我的心激烈的跳動著,一抬頭迎上他深如潭水的雙眸,我不敢再看他,隻好轉目望向窗外,窗外的天空中,有成片成片的烏雲正在翻騰雲滾著,風起了,一場暴雨就要在眼前了。驟然間,他上前輕輕將我擁在懷裏,他的眼睛裏湧上了一層如同我夢中那番濃烈的霧氣,他的眼睛看上去是那樣悲傷,一如我在夢中看到的一樣。
我的心十分難過,我為他的悲傷而悲傷,我為自己的憂愁而憂愁,我伸出手,孩子氣地捂住他的眼睛,輕輕問道“皇上,究竟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對飛雪?”
他拉下我的手,隻抬起悲傷的眼睛看我。
那一刻,我簡直什麼都說不下去了,隻是嘴角不停地抽搐,良久的沉寂之後,我方才艱難的說道“皇上,我……不懂。真的不懂。既然皇上覺得我和小王爺兩情相悅,為何……為何不將我賜婚於小王爺。如此一來,小王爺必然對皇上感恩戴德,將來必然成為皇上之股肱之臣。皇上將我封為昭儀,禁錮在你身邊,難道就不怕傷了小王爺的心,難道就不怕小王爺從此對你不忠,從此生了異心嗎?”
“你不懂嗎?你真的不懂嗎?”他忍無可忍,急促的呼吸著“那是因為我……”
眼見著他嘴形微動,一個令我不能接受的字眼就要噴發而出,我驚跳起來,像隻受驚的小動物一樣驚跳,我臉色煞白,狼狽萬分的用手捂住他的嘴“不,別說,求你,別說!”我跪在那兒,心中抽痛得厲害,隻一遍又一遍的低聲囁嚅著“求你。我接受你所說的任何理由,隻除了這一個,除了這一個以外。”
窗前簾子被風兒吹得掠了起來,拂在我的臉上,又癢又酥,有陣陣暴風雨來臨前的空氣濕氣溢了進來,那清清淡淡的味道輕輕的包圍著我,可是絲毫不能減輕我因痛苦而帶來的自責,因無措而留下的內疚!
“為什麼?”他惱怒的將我的手從他嘴邊掰下,眼中閃出一絲凶殘警惕的目光“為什麼不讓我說出這個字來?你好狠的心,朕將自己的心剖出來給你看,可你卻仍是一味的抗拒朕,躲避朕,不肯接受朕!!”
我的頭劇烈的痛疼起來,目光透過窗欄,望著後窗院內掛在樹上的兩個被風吹得搖晃不已紅燈籠,手指在腕上那隻鳳血玉鐲輕輕撫摸著,指間傳來溫潤冰質的涼感,令我頭腦瞬間清醒。我深吸一口氣,心下百回千轉,淒然而笑道“皇上,因為這個字的份量實在太重太重,飛雪——不敢聽也不能聽。”
他神色陰鬱地望著我,情緒顯得十分不定,看著他那副深沉的模樣,我心中不禁泛起一陣毛骨悚然的感覺,隻得拚命寧了神,擠出一個淺笑嫣然道“皇上一口咬定飛雪私會翼安王,不知皇上可有何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