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點了點頭,她這個始作俑者卻最是後知知覺,直到此刻方才覺得場上氣氛詭異,一時倒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怔仲,一雙妙目不禁時不時地向她父親一方看去,可惜朱雙那張臉麻木不仁,既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憂。
殿內靜寂異常,人人麵色木然,可偏是在這樣異常的靜寂之中,卻隱含了一種難以比擬的詭異之氣。那自己是因為藍言軒和皇後身上所散發出的無形戾氣。
他們的目光在這宮殿的半空中相互對持著,仿佛已經經過有了千萬次的猛烈衝激。而那位張大娘就在他們的目光中央,她渾身發著抖,臉色刹白,似完全無法適應這樣的情況,可以想像,當藍言軒和皇後的目光就像幾千萬柄利劍,幾千萬把利刀,穿過她的身體激勵交戰的時候,她所受的那翻滋味,必定不亞於淩遲。已至於她幾翻想要開口,卻終因緊張害怕過甚,始終發不出聲音。
最終,殿上每個人的目光都帶著不同的複雜含義,集中停留在了她那張不斷張合卻又發不出一點聲音的嘴上。
我雖躲在屏封之後,但心中極是焦急萬分,我亦知道到了這一步,皇後是絕對不會容許我繼續躲在屏封後麵不出來見人的。她一定會把我推出去與這位張大娘正麵相對,可是卻偏生想不出一絲半點兒方法,來扭轉場上的局麵。隻在心中祈禱了千遍萬遍,但願張大娘突然中風死去,或者就幹脆這樣張合著永遠不要發出一點聲音來。
因為她一開口,她一說話,這便是殿內局麵的全麵突破,這更將是我和姊姊生與死的突破。
終於,藍言軒忍不住了,他細眯銳瞳,冷冷道“太後,我等重臣在此,卻不知殿下跪的是何人?”
太後不緊不慢地從身邊的歡喜手中接過茶盞,淺笑輕吟,似月風華“聽德妃說她是冷府先前的老奴。”說著,衝著歡喜道“阿喜呀,哀家先前深居簡出,實對不在內府服侍的一些老人不太熟悉。這殿下跪著的張氏,你可認得?”
歡喜笑道“太後,自從我京城一帶百姓得知原先的冷夫人便是太後娘娘時,莫不以認識或者與太後娘娘說過話,打過交道為榮。這中間居心不良的自稱自為冷府老奴,想要與太後攀上關係的,那也是有的。”
太後輕笑道“這倒也是,在世間居心不良想要攀龍附鳳的人,大抵還是有的。”
一直被嚇得開不了口的張大娘,聞言頓時號啕大哭道“夫人,不,不,太後,奴才張氏真的是冷府中的人。隻是比不得姑娘們,原先是住在廚房邊的南閣子裏頭。但奴才平日也沒少給內府的小姐丫環們跑腿。太後不認得奴才,那是自然。可歡喜姑娘你應當認得奴才才是呀,當年奴才可也沒少給姑娘在外頭帶過東西呢!”
她這一哭,藍言軒頓時皺眉,怒聲道“你什麼東西,膽敢在慈駕之前放肆!來人,將這老東西拖出去仗打五十!”
羅國超等人應了一聲,上前就要來拉人。
“慢著!”卻聽皇後一聲嬌喝,跟著連咳數聲,淡淡道“張氏不過是平民百姓,哪見過這等皇家威嚴,被嚇著了也是有的。況,德妃是因為太後這些日子來,心心念念,想著找昔日冷府的人,這才費盡心思去民間找來的。仲父這不分青紅皂白地拿人,萬一這要是的打錯了人,可莫不辜負了德妃的一片孝心?”說罷,轉過頭對德妃道“德妃妹妹,這冷家老奴,可是你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找來的,可別還沒讓主,便讓人給打死了。”
德妃傻傻點頭,沒頭沒腦地說道“仲父,太後一直對冷家盍府遇難一事,耿耿於懷,這冷家老奴,可是本宮好不容易從民間找到的,仲父怎麼可不分清白就要打下去打?”
藍言軒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笑意中帶出譏誚,冷冷道“她說她是冷府老人,隻不過是一麵之詞。德妃娘娘難道沒見到,太後和歡喜都說根本就不認得她嗎?”
德妃頓時大怒,指著張氏立即就要發作,卻不料把皇後一拉,勃然之色變成了一片驚愕。
“仲父說得極是,現在跪著的這個張氏自稱為冷家老奴不過隻是一麵之詞,未必可信。而太後高高在上,對一些卑賤之人未必記得,阿喜姑姑又是個大忙人,不認識她也是情理之中。倒是席妹妹——”說著,她轉眸望向藏在屏封後麵的我“聽聞席妹妹先前是冷府常客,說不得就認識這個奴才。不如請席妹妹別躲在屏封之後了,也出來認一認人吧!若連席妹妹也不認得她,此人多半就是假的。”說著她眈目望向德妃,皺眉道“若此人當真是假的,妹妹的罪過可就大了,妹妹怎可將這種攀龍附鳳居心不良之人帶進宮來?又害太後空歡喜一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