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得一會兒,皇上走入殿內來,他衣衫單薄,身上有濃濃的酒味,眉宇間凝著深深的倦意和不耐,也許來的匆忙,半邊臉上,還有美人留下的點點朱唇紅印。

這就是昔日不近女色,萬事律已,與人為善的承哲帝?難怪太後急了!

我心中歎息,向太後看去,卻見她黛眉微蹙,隨即不露痕跡地收斂擔憂之色,淡淡道“吉祥這個大總管,也算是要當到頭了,這天也不是很熱,就讓皇上穿成這個樣子。對了,這麼晚了,皇上怎麼來了?”

承哲打了個哈欠笑了笑道“原是朕的不對,這麼許多天未來看望太後。”他一開口,酒氣更盛。

太後強忍怒意,對歡喜道“去給皇上沏壹壺醒酒茶來!”

歡喜應了一聲,待要轉身,不轉承哲卻將她的腰枝摟住,不無輕挑地說道“阿喜,不用去,朕又沒醉。”

歡喜大驚之下,不免有些花容失色,她將腰一扭,也不知怎的就從承哲手裏逃了出去,笑道“皇上果然醉了。”

承哲目光微閃,哈哈笑道“朕果然是醉了,要不然,怎麼會連阿喜你都抓不住了呢?”

太後麵色一變,咬著牙冷笑道“阿喜,你還不快去,是時候讓皇上醒醒酒了!”

承哲望定了她,目光深幽“母後,朕實在想不出朕除了大醉之外,還能做些什麼。朕頒行的新法,母後一直壓製著不肯實施,朕要收回藩地,母後又站在各位親王一邊,不肯答應。朝中官員,聽母後的話,聽國丈的話,更甚於聽朕的話,而這後宮之中,除了母後安排的女人,其他的女人,朕隻要稍稍對她好點,便讓銀衣以各種罪名給治罪了。所以說,母後,你還是讓朕醉著比較好。”

太後的麵色瞬間變為蒼白,隨著憤怒的升華,麵色又瞬間有了血色,這使我不得不佩服當年製作這張人皮麵具之人的巧奪天工。

“夠了,皇上!你要知道,哀家不同意你實施行法,是因為吳越國剛剛經曆過叛亂,各方麵勢力都在蠢蠢欲動,在這暗潮洶湧的時候,你突然推出這種法律,隻會讓國家的局勢更加動蕩不安。哀家不是不同意你撤藩,而是你太心急了,你現在在軍中的根基未穩,根本就不足於和各位親王抗掙,遠的不說,就是這次叛亂,如果沒有菰親王這邊出兵,你能抵擋得了藍家的軍隊嗎?至於哀家為你安排女人,哀家也是希望讓你開心點,而銀衣雖然沒有背景,但她好歹也是跟你一塊兒長大,對你又一往情深,你卻對她不聞不問,她難免就行事偏激。其實隻要皇上你在政局之上韜光養晦,在後宮之中,廣灑恩露,不要老想利用這些女人來跟哀家作對,那麼,又何至於弄到今時今日這種田地?”

“母後說的話,總是那麼有理。”承哲帶著點微醺之意說道“都怪朕太蠢了,聖仁太後又怎麼會有她的不是呢?”

太後被他這麼一說,美眸之中突然浮起氤氳水霧來,她頗有些悲哀地說道“哲兒,從前即使母後做得再不對,你也不會用這種口氣跟母後說話。從前,哀家的確對你多有鉗製,先皇在位之時,又因為自卑於被毀容貌,不肯將你送至宮中,這些,的確是哀家對不起你。但是,這吳越國的江山始終還是你的,哀家現在所做的,無非就是想幫你打穩基礎而已!”

“是嗎?”承哲醉意更濃,嘻笑著問道“那自然是最好。朕最怕的是太後你突然想要改朝換代,將吳越國恢複成南唐了呢!”

“住嘴!”太後麵色大變,霍然起立!

“皇上!”我又驚又慌,跳起來去捂皇上的嘴。

“咣當!!”端了醒酒湯進來的歡喜更是驚嚇得打翻了手中的湯盞。

瞬時之間,殿上數人,人人色變,而我,則在承哲複雜的眼光之下,悻悻收回了捂住他嘴巴的那隻手。

“阿喜,去看看附近有沒有人!”太後的麵龐越發雪白,剔透得幾近將後麵那張真實麵孔上斑駁的傷疤都襯印出來,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淩厲的殺意,我知道,這絲殺意是對我而發。

殿中的氣氛頓時變得險惡難言,我偷偷向承哲望去,卻見他根本就無甚所謂,眼中更是一片清明,過得一會兒,歡喜回來,稟告道“先前席充容來時,太後讓服侍的人都下去了,所以宮女、內監都在最後頭屋裏呆著。但……奴婢為了保險其間,還是將比較靠前那間屋裏頭那兩個奴才給治了罪。”

她不說,我也知道所謂的治了罪,是什麼意思。

太後籲了口氣,麵沉似水,桃花般美麗的容貌,轉為羅刹般冷冽森寒“皇帝,你的皇位來之不易,哀家在這裏最後一次,提醒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承哲大笑,可是眼神冷厲“朕,若是再說了,母後待要如何,難道也是跟屋裏頭那兩個奴才一樣給朕治了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