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我再怎麼後悔,再怎麼責怪妍巧也沒用,妍巧是極其聰明的人,當初承哲怎麼疼憐我,她一直看在眼中,想必這就是今日她為何找上我的原因。“聽到這句話的,有多少人?”
“有……有三、三四個!”
“到底是三個還是四個!”我斷然大喝,心中翻騰洶湧,紛雜無比。
“是……是我們全部,一共五個。”
麗太妃是在太後的寒宮失火後瘋了的,我一直以為她是見到了太後和藍言軒等人不知道怎麼就被嚇瘋了,我萬萬沒想到竟會牽扯出一個八皇子來。八皇子?這八皇子是誰?
“八皇子是誰?”想著,我不禁問出聲來。
“你傻了嗎?八皇子,八皇子就是……就是菰親王呀!”憶柳顫抖著聲音告訴我。
我的腦子隨著這個名字而轟然炸開,嘴巴半張著那兒,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來。一時之間,滿室皆陷入森寒陰冷之中,我拚命令自己冷靜下來,屏息凝神,緩緩坐下,為自己倒了杯水,徹骨冰冷的雙手端起茶盞,頓覺一陣溫暖,精神也不覺得一振。
“其他四個人,可都妥當,如今人在何處?”我不再驚駭,隻是靜靜地問道。
“回充容的話,其他四人皆是服侍太妃的老人,能夠留到現在的,都是對太妃忠心耿耿的,人是極為可靠,但都嚇得不輕,如今躲在宮裏看住太妃,不敢再讓太妃接觸其他的宮人。”妍巧慘白著臉色回答。
我的眸中幾乎燃起火來,語氣也是冰冷至極“妍巧姑姑真是好心思。當初你們這一宮的人處處招人白眼,吃不飽,穿不暖,是我懇請皇上為太妃醫治後,才讓你們這一宮的人生活開始有了保障。真想不到,如今姑姑竟是這般報答我。”
妍巧望定了我,黑瞳深處,有一抹別樣的情緒一閃而過“奴婢自知對不起充容,就算死一萬次也不足為惜。如充容所說,這些年來,我們這一宮人在宮中處處被人看不起,吃不飽、穿不暖,宮殿破敗,屋頂碎裂,到了下雨天,外麵下大雨,宮裏就下小雨。冬天的時候,甚至連取暖的炭都沒有,我們這些當奴婢的,怕太妃被冷著,便每晚上輪流和太妃擠在一個床上,可是這些年來,太妃從不肯讓奴婢們給她梳洗打扮,睡在她身邊,那一股股的味道,就算是冬天也足以讓人無法入眠。宮裏曆經數次變化,可無論怎麼變,都無法改變我們景陽苑的生活。這樣的日子實在太難熬了,宮中原有的宮女太監們一個接一個,或想方設法另攀高枝,或缺醫少藥因而病死,更有的實在熬不下去的,便自尋短見一死了之。這些年來,宮裏的人數,從原先的三十來個,變成了如今的五個。就在我們大家快熬不下去,每一個人都悲觀絕望的時候,充容您出現了,您就像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一樣,把我們從這絕望悲苦的境界裏救了出來。從此,太妃的病可以得到醫治了,我們也都可以吃得飽、穿得暖了,我們五個人,打心眼裏感激充容為我們所做的這一切,同時,也分外珍惜現在所來之不易的一切。”
說著,她抬起了頭,滿懷悲切地說道“奴婢們命賤,命薄,乃是天生注定,可是我們實在不甘心在忍辱負重了這麼多年之後,在好不容易苦盡甘來的時候,就這樣……就這樣惹禍上身,人頭落地。席充容,如果說這宮中是肮髒齷齪的濁流,才人你便是奴婢們心中的一股清泉呀。如果充容覺得心中憤慨,奴婢願將自己的一條賤命交還給才人。奴婢知道充容如今正被皇上禁足,不能出來,但奴婢實在逼不得已,隻好懇請充容悄悄地去替太妃治病,至少令太妃的神智可以保持片刻清醒,不再胡言亂語,好讓宮中禦醫可以對症下藥。奴婢就算立即死在充容麵前謝罪,也心甘情願。”
我被她那雙含著深刻悲切的漆黑眸子弄得心神一陣恍惚,胸中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翻騰。憶柳眼睫微動,將我所有情緒都收入眼中,長歎一聲道“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你自己惹的禍事,自己想法子解決。我呢,就是個倒黴兼命苦的,這一不小心,一條小命就又捏到你手心裏去了。”
一陣風吹來,連窗紙都被吹得微微顫動,沙沙作響,憶柳這話有如滾雷霹靂一般,炸響在我心中,我屏住氣息好一會兒,方才問道“憶柳,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麼做才好?”
“你不要問我,你知道的,若換了是我處理這事,再簡單不過了。麗太妃瘋了,自己落在湖裏死了,也是正常不過的事。不過我知道你絕對不會苟同,所以,你不要來問我。”憶柳的聲音,金聲玉振,帶著令人心寒的冷冽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