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氣十分不好，殿外煙雨朦朦，滴答的點點雨落無情地打在宮簷上，遠遠近近，劈裏啪啦，令人心煩意亂。
晚膳之後，承哲照例過來看太後，隻是這一次，他除了帶著形影不離的綠鬢外，還連著含煙一起過來，臉上的神色也十分陰鬱。
“皇上，還沒找到我師傅嗎？”我細查他的神色，心中頓時警覺，他心情不好時，脾氣會十分暴戾，在這個宮裏，通常除了我之外，沒人敢走近他三尺之內。
他抬起頭望著我，墨玉般地眸中在複雜地光芒微閃，他若有所思地望了我，雖不嚴厲，卻讓我悚然心驚之感。
“母後出事之後，朕心情煩燥，什麼事都記不起來。這兩天，朕慢慢平複下來，才記得嫣兒臨死前，曾留給了你半瓶溶血絕命散，是嗎？”
我心裏咯噔一下，揚聲問道“皇上疑心是……是我下的毒？”
“朕並不懷疑你，你先去把東西拿出來再說。”
我無奈，隻好進屋去把那瓶藏得極好的溶血絕命散拿了出來，承哲並沒有親自接過，而是意示含煙接過，含煙拿了絕命散看了一會兒，突然臉色蒼白，蠕動嘴唇艱澀地發聲道“回皇上，藥水的確少了些許。”
我原本渾不在意，聽她這石破天驚的一句，想到自己也隱約覺得藥水的份量少了，不由驚得驀然瞪眼，問道“含煙，你有什麼證據這藥水少了？這東西放在我這兒，我從來都沒用過，怎麼會憑白少了些許呢？”
含煙抬起頭，眼中有淒然之意，看得人心酸“這瓶子是梨主子特意讓司珍房的人做的，瓶上的花紋其實用來測量瓶中藥水的多少。奴婢還記得梨主子趁奴婢不注意，喝下有毒的藥水之後，還慘笑著指著瓶上的花紋對聞訊而來勸阻的奴婢說：含煙，我命該如此，你看，我這一口飲下藥水之後，正好到了這片最大的柳絮的花紋上。合不是正應了那句：魂是柳綿吹欲碎，繞天涯嗎？所以，奴婢記得這藥水的份量，應該是在這個花紋上。”說著指了指，遞給了我。
我顫抖著雙手，接過藥瓶。這個瓶子有著極不愉快的回憶，裏麵裝著的，又是絕世毒藥，所以，我一向很少看，更從未發覺得瓶上的花紋是可以用來記量的，此時被含煙講明，我仔細看去，卻見這瓶上刻畫的是一幅風吹柳絮圖案，那一點點的柳絮如同片片飛雪，大大小小，星星點點，而最大的那一片，接近尚在瓶子小半瓶的模樣，而現在藥水的位置所對應的那片柳絮位置，卻已經接近底部。
我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一顆心更是快要跳出腔子，瞥了皇帝一眼，卻見他一臉冷色，看不出絲毫的喜怒哀樂之意，當下再不敢猶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態度異常絕決地說道“皇上，我沒做過。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瓶裏的藥水會少了些許。”
承哲抬頭望著我，忽然露出一道譏諷的笑容“朕當然知道你不會。隻不過，朕卻是很想知道為什麼你為瓶裏的藥水會少了些許。”他緩緩說道著，聲音低沉冷然，卻帶著讓人心顫的淩厲之意。
“現在……”他沉沉的，一字一頓地問道“你來告訴朕，知道你有這瓶東西的人，到底有哪幾個？”
有哪幾個？
我頭腦飛快地盤旋著，除了含煙、玲瓏、憶柳、姊姊還有誰？那麼，到底會是誰，這麼想要置太後於死地呢？是含煙嗎？不，不會的，如果是她，她絕對不會說出藥水少了許多。那麼會是玲瓏嗎？她深恨太後未曾經太皇太後應有的奠儀，會不會是她？或者……會不會是憶柳？難道她恨太後曾經毒害過她，所以她也要毒害太後？又或者會是姊姊？那姊姊毒害太後的目的是什麼？那麼……到底會是誰？是誰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將這東西倒了些許出去害人？
承哲見我默不作聲，也不著急，麵色陰沉地望著我。看著他如此陰冷的表情，我全身的寒毛仿佛都豎了起來。吞吞吐吐得將這幾個人的名字報了出來，眼看著他那越來越不善的表情，我心中擔憂之極，生怕他突然翻臉就將這幾個人一一拿下，屈打成招。到底……到底，是誰，到底是誰偷了這些毒藥呢？
想到這個偷字，我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了一件事，整個人頓時冷靜了不少，我清了清聲音道“關於這瓶藥水，還有一件事，我要向皇上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