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芳婉之死並未在這深宮裏掀起任何風波，眾人除了在開頭幾日偶然歎息一二聲可惜之外，很快便將她忘之於腦後。唯我，一想起她的死因，一想起姊姊那天跟我說的話，便覺得胸悶難當，滿嘴苦澀。
那天之後，姊姊再也沒來宮中看過我，憶柳笑著說，這倒讓她耳根清靜了不少，唯一可惜的是，再也拿不到賢妃娘娘的賞賜了。
眨眼間，到了雷雨頻發的七月。
這一日烏雲密布，將整個吳越皇宮都籠進了一片黑暗，天上響著隆隆地滾動悶雷，雷聲好似被那密密層層的烏雲所圍，掙紮著出不來似的，聽上去即沉悶又遲鈍。隨著赤練似的閃電哢嚓嚓地閃爍，那雷，衝破了烏雲的重重包圍，開始發出可怕的怒吼著。
瓢潑般的暴風雨終於來了，就像一片巨大的瀑布，從蒼穹之上遮天蓋地傾泄下來，狂風卷著暴雨，像無數條鞭子，狠命地抽打在土地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雷聲從高空中的雲層開始向在低空的雲層中轟鳴，眼藍光的閃電，時暗時明，照出了在暴雨中狂亂搖擺著的樹木。隨著“轟隆隆”一聲震耳欲聾的雷聲，我殿後那棵粗壯的石榴頓竟被攔腰劈斷成了兩截。
“好大的雨！好厲害的雷！”憶柳抬眼望向天幕，臉色有些發白。
“幹嘛，難不成你做了虧心事，怕被雷劈？”我輕笑著說道，手起棋落，趁她不備，把一枚黑子攔腰攔在白子中間，順手又偷拿了幾粒白枚。
“我看做了虧心事的人，是你吧？你看，你不光打劫，而且偷竊，有你這麼賴皮下棋的嗎？”憶柳嗤笑一聲，從容落下一子。頓時重新扭轉局麵，我的黑子，仍處於窮途末路之中。
“不玩了，不玩了。”我順手把黑白棋子亂撥一通，笑道“忒氣悶，你也知道的，我這人從來就不善於對弈。”
“除了潑皮耍賴……”憶柳橫了我一眼，然後毫不客氣地批評我道“於對弈一道上，你當屬笨蛋一隻。”
我笑吟吟地替她倒了盞茶道“笨蛋就笨蛋唄，你說，坐在這兒一動不動地這麼久，多氣悶呀，我就想不明白了，這下棋有什麼可玩的？”
“我才是想不明白呢，以你這樣的性子，怎麼學得好醫術呢？”憶柳望著我覺得有些納悶。
我一撇嘴道“別說你想不明白，我也想不明白。我雖如你說的喜歡潑皮耍賴，但不知緣何，對於行醫這一道上，竟是極為嚴謹的，好似我天生就是個醫者一般。”
“瞧你那輕狂的樣子，哪有人像你這般沒臊沒皮的自個兒誇自個兒呀！”憶柳嘴色溢起一縷笑意，有一句沒一句地臊我。我皮厚，由她誇也罷，損也罷，都笑呤呤的聽著。
說笑了一陣之後，屋子裏已經掌上了燈，外廳裏，晚膳也已經擺好，我和憶柳走了出去，玲瓏和靈香用銀盆端過清水來，服侍我們洗手淨麵。
用完膳之後，玲瓏陪著我和憶柳進了內室，靈香因從前被我狠狠責罰一通，照例是不敢跟進來的。
待我們倆個坐下，捧上了茶盞，玲瓏方才輕聲說道“大姐，二姐，我適才去禦膳房取膳之時，聽得有宮女在說，今天這個響雷，把宮裏好些個主子的宮殿都打壞了，連皇上的禦書房都被打了，還差點走了火，被雷擊得最厲害的當數華小媛的晴芳榭，這個雷一下來，華小媛和晚晴塢的馮常在都沒了。”
“華小媛和馮常在沒了？”我和憶柳立時對視一眼。
“說清楚點，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我抬頭望著蒼茫天空，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聽說下雨之前，賢妃娘娘曾派人喚了馮常在去華小嬡那兒辦點什麼事，後來，因為下了雨，馮常在一時走不了，就留在那兒了。誰知道，那個響雷一下來，這晴芳榭竟遭了秧，整個晴芳榭裏頭，除了二位主子之外，服侍的宮人太監都無一幸免呢。倒是有個叫小魏子的太監最是幸運，遭天雷那會兒，正在下人房裏出恭，倒是躲過了這一劫。”方才那個雷，的確十分厲害，將我們後殿的那棵石榴樹都劈飛了，玲瓏此刻說起這事當即也想到了自個了宮裏的情況，臉上頓有驚嚇之色。
“遭了天雷？”我微微皺眉，心裏隻覺得詫異。
“華小媛？馮常在？這……這也未免太巧了吧？”憶柳低喃著，看了我一眼。
我唬一起站了起來，道“走，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