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沉默不語,淑貴妃臉上的笑容帶上了幾分譏誚“妹妹何以久久不語?”
我雖然不忍令這麼一雙靜靜生輝的眸子黯然下去,但此事非同小,我不得不說,沉吟半晌,我才緩緩道“不知娘娘以為那位替娘娘請脈的禦醫是否可以信賴,醫術又如何?”
淑貴妃未曾開口,雲萍已經含笑說道“我家娘娘身份珍貴,我家老爺在藍賊叛亂之時,出了大力,如今又以升為右相,所以,這位前來請脈的張大人當然是忠厚之人,醫術也決對不會比才人所說的薛神醫差。”
我歎道“如此便是最好,還請娘娘立即宣張大人前來請脈吧。”
淑貴妃神色一滯,臉上的神情卻是古怪已極,好似對我這種死纏爛打無可奈何,又好似心中篤定決意看著我如何裝神弄鬼一般。她低聲而笑,身子一陣晃動,宮裙上的珍珠流轉出明麗燦爛之色“今日原是該張大人來請平安脈的。雲萍,既然席妹妹有心要與張大人切磋醫術,那本宮也願意一力成全。”
雲萍搖了搖頭,無奈而去,很快,張大人就來了。
他照例替淑貴妃請了脈,笑道“娘娘的脈像如盤走珠,應指圓滑,足以證明娘娘鳳體安康,母子平安。”
我笑了起來,淡淡道“傳聞張大人乃是當世名醫,今日一看,卻是名不符實。張大人說貴妃娘娘的脈像如盤走珠,應指圓滑,那麼,也就是說貴妃娘娘氣血旺盛,並不虧足嘍?”
張大人被我這麼一說,氣得胡子也翹起來了,道“的確如此,充容若是認為本官醫術平庸,大可以請皇上將微臣降罪。”
我也不急,微笑道“我知道你們禦醫給各位娘娘看病,顧忌及多,通常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所開的藥方無不用藥溫和,劑量輕微,四平八穩,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老祖宗傳下的望、聞、問、切四診法,更是不敢亂用,試問,有誰膽死盯著各位娘娘高貴的嬌容一瞬不瞬地看著呢?不過……”我話音一轉,語氣之中已然帶有森然之色“張大人,你如此請脈,如此輕率,是想掉腦袋嗎?貴妃此胎非同小可,請你仔細看看貴妃娘娘的麵色,看看她的舌苔,然後再來告訴我,淑貴妃這個脈像有沒有問題。”
張大人聽我越說越厲,說到最後簡直已經是疾言厲色,不禁躊躇,當下大著膽子仔細向淑貴妃臉上望去,看得一會兒,他突然站了起來,臉色發白,嘴唇都顫動起來,顫聲道“娘……娘,微臣鬥膽,請……請娘娘伸出舌頭,讓微臣一觀舌苔。”
淑貴妃見張大人臉色大變,此時也覺得有些不妥,當下也不夠禮儀,伸出了舌頭。張大人仔細看了一會兒,再搭了搭她的脈像,如此重複了二三次,他的臉色也是一次比一次難看,最後一次時,他已經癱軟在地上,喪魂落魄地喃喃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淑貴妃素來沉穩的眼中,此時也有驚慌之色,隻是她的聲音依然平靜如水“張大人,有話不妨明言!”
淑貴妃的這句話震得張大人麵色蒼白,身影搖搖欲墜,突然之間,他撲通一聲跪於地上,拚命磕頭,流淚叫道“微臣死罪!微臣死罪呀!!微臣對不起娘娘,對不起孔大人呐!!”
這麼一來,連雲萍都不由得慌了,淑貴妃的臉色隨之也變得一片蒼白,她不再斜靠在那兒,端坐起來,倔強地咬著唇,一字一句地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張大人哆嗦著嘴唇說道“娘娘的胎像……娘娘的胎像……”他顛三倒四,哆哆嗦嗦的隻是說不出口。
“還是我來說吧!”我輕歎一聲,緩緩說道“娘娘的胎像是假的。也就是說,娘娘你根本就沒有身孕。是有人靠著外借的手段,改變了娘娘脈像的走勢,所以,便是連張大人這樣的聖手也走了眼了。”
淑貴妃聽到我這一句,如遭雷擊,她蹭一下,就站了起來,一步步逼近於張大人的麵前,雖然神色仍是平和,但是眼眸之中已然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驚恐和狂怒。“張大人,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張大人失魂落魄,拚命磕頭道“微臣死罪,微臣死罪!!”
雲萍一見,急了,提高了聲音問道“張大人,我家娘娘在問你話呢,席充容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張大人渾身發抖,顫聲道“是……是真的!娘娘氣血有虧,根本就不應該有這樣平和的胎相,是……是微臣的錯,微臣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