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一天天轉冷,而含煙自那天抱了曦景出去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有幾次我趁著承哲心情好的時候問他,他卻笑而不答,隻是讓我放心,說是曦景在修養。我自然放心,因為這個時候,我已經知道他跟姊姊一直是有秘謀的。曦景消失不見,隻怕還是夜闖靜福宮惹下的禍事,他們雖然不能認定那人就是我,但仍是將曦景藏了起來,以備我突然發難,拿曦景威脅姊姊現身。
很快到了十二月,吳越國冬天的第一場大雪不其而至了,一天一夜凜冽的朔風和漫天大雪,整個吳越國皇宮照例是一片銀妝素裹,幹淨得就像從來不曾有過齷齪和肮髒一樣。
天色未晚,一盞盞的琉璃宮燈便已亮起,點點橘光在寒冷的夜色裏倒也有了些許暖意。因綠鬢一早赤來傳話,說是承哲晚上會過來,玲瓏和潔華二個早早備下三張竹案,二張小案分放著茶筅茶盂等各色茶具和杯箸等酒具,另一張足有圓桌大的竹案上則放了九品禦菜、各色稀奇點心和三雙碗箸,隨後,她兩人一人守著一個小案隻管煽風煮茶燙酒。
不一會兒,茶香、酒香四溢,我看著有些眼熱嘴饞,一時沒忍住,也不等承哲來,便拿起那鉑金梅花自斟壺來,又揀了一個小小的芙蓉凍石蕉葉杯.自斟了半盞燒酒,一口吃下,哪裏還能再忍,接著便是連吃好幾盞。潔華有些急了,上來按了我的手,道“好主子,這一眨眼功夫,怎麼就把一壺酒給喝沒了,仔細別喝醉了。”
玲瓏忙叫道“潔華,主子什麼都好,就是酒品不好,你要是不讓她喝,她非跟你急了不可!”
我嘻嘻一下,正要說話,卻是打了好大一個酒嗝,噴了潔華一頭一腦酒氣,隨即掰開潔華的櫻桃小嘴,把手中的半盞殘酒,楞是倒進了她嘴裏,拍手笑道“你這奴才,這一壺酒明明是你偷喝的,倒反而來誑你家主子我!”
潔華不善飲酒,這燒酒入口又頗凶,被我這麼灌得急了,不由辣得麵紅耳赤,伸了舌頭,衝到玲瓏身連拿水喝,我和玲瓏瞧著有趣,忍俊不禁,嘻嘻哈哈地笑出聲來。卻聽見門口承哲笑吟吟地問道“什麼事樂成這樣,告訴朕,讓朕也笑笑。”玲瓏一怔,看了我一眼,隨即笑道“稟皇上,方才主子跟潔華打架搶酒吃呢。”承哲轉頭向身後的綠鬢笑道“可憐見的,一壺酒就讓主子奴才打成那樣,去,把番外進貢的葡萄酒再加上那套夜光杯,給朕拿來。”綠鬢笑著迎了一聲,轉身而去。
我嘟嘴埋怨道“皇上好生小氣,有好酒獨藏著不肯讓人家喝。”
承哲甚是親昵地一刮我鼻子,轉向玲瓏和潔華笑道“聽聽你們家主子說的,明明自個兒賴酒,倒反而說朕小氣。”
玲瓏忙道“皇上,我家主子千好萬好,就是酒品不好,還請皇上萬萬不要介意。”
承哲嘴角含了一縷淺笑望向我道“朕一直知道這人非但酒品不好,酒量也不好。喝醉了非但會大哭大鬧還會大叫大跳。”玲瓏雙手合掌道“阿迷陀佛,好主子,這可絕對不是奴婢在背後淘汰你。”我頓時生惱,從竹案上拿了個桔子向她扔去,她一把接住了,曲膝笑道“謝主子賞賜。”
不一會兒,綠鬢取了葡萄酒與夜光杯來,分別替我和承哲斟上。壺中殷紅的酒水紅得沉靜,彌散出甘甜醉人的馥香。我淺淺嚐了一口,酸甜醇香的味道頓時齒頰留香,不由笑靨輕綻若花,點頭道“果然是好酒。”
承哲輕輕一笑,夾了個栗子麵窩頭在我碟裏,柔聲道“別光顧著吃酒,仔細一會兒又胃痛。”
我笑著將栗子麵窩頭夾起,輕輕咀嚼於口中,承哲夾了一箸繡球乾貝在口中,細細嚼了,漫不經心地說道“怎麼朕瞧這桌上多了雙箸子?”
我微笑道“所謂美人如玉,秀色可餐,所以,一會兒,我想請個美人過來。隻希望皇上看了美人之後,便沒心事跟我搶酒喝。”
承哲撐不住笑“好嘛,朕隻跟你一樣沒出息,隻會搶酒喝。”
我停箸,抬頭凝望著他的眼睛,認真道“我真請了個美人兒來。皇上不會怪我自做主張吧?”
他但笑不語,舀了一勺奶白棗寶在我碗中道“嚐嚐這個,朕記得你甚貪棗味的甜食。”
我見他如此模樣,深深吸一口氣,朝外喚道“玲瓏……”
玲瓏聞聲進來,道“主子,可是要再添些什麼?”
我仰頭又飲了一盅酒,方道“去偏廳,跟咱們的客人給傳個話,就說皇上已經來了。若皇上肯見她,自然會傳她進來,若是皇上不肯見,就讓她回去。”
承哲眉頭一動,看了我一眼,隨即若無其事地說道“朕知道你的性子,一言不合,就敢對朕的那些個美人抱以老拳。能在這宮裏被你當成客人的,想必有其不凡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