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舊事(1 / 2)

王家大哥被周圭月請出來之後,見胡老頭遠去,眾村民也是漸漸散去,便上前給周圭月深深地拜伏下去。

“多謝周先生,王大雖然是個粗人,但也知道先生做這些都是為了我家妹子的清白,更何況妹子家的芽兒也一直念叨,先生曾教他做人要知恩圖報,所以這一拜先生千萬不能推辭!”

“王大哥不要見外,王二嬸也曾有恩於我,這些事也應是我報答照拂之恩才對。還有王大哥你氣血尚未平靜,就不要行如此大禮了,小弟萬受不起。”

周圭月扶起王家大哥,拍去他身上浮塵,便喊來一旁的李金根吩咐了幾句。

“快入夏了,王二嬸的遺體定不能久存,所以勞煩兩位先把遺體搬到我家後院去,待我找個方子延緩屍腐再做打算,不然沒有引起屍變,萬一招來瘟疫肆虐也是大禍。”

日頭漸高,周圭月抬頭看了看,已經差不多臨近食時,心下一打量便有了計較。

王家大哥和李金根兩人將王二嬸的遺體用草席裹了,一同用木板墊著搬到了周圭月小院中。路上王家大哥神色淒淒,並沒有言語,倒是李金根不停勸說著,要王家大哥看開些人死不能複生不如就安心交給周先生雲雲。

小院裏並無其他雜物,牆角堆著些農具,院子中曬著些幹貨穀物,東邊臥著一頭年邁的老驢,正在酣睡。兩人將遺體放在靠西的牆邊,王家大哥蹲在草席前,長歎了一聲,也沒說什麼就起身和李金根照著周圭月的安排,去把柳樹周圍的血跡和碎肉給收拾了。

“徐老爺子,王平那芽兒怎麼樣了?”周圭月理好沒來得及整理的衣襟,問向屋子裏坐在一旁胡子灰白的徐姓老人。

“就剛剛鄉親們還沒散的時候,王家媳婦見王大這小子沒事了,就來把睡著的王平接回家去了。誒,這孩子,睡著前還在念叨著他娘啊。”

徐姓老人似乎悲從中來,並不渾濁的眼珠子竟是模糊了起來。

“徐老爺子別太傷神,不然脾氣鬱結可不好啊。王平的事和他娘的事,我都會處置妥當的,其他倒沒什麼,不過我就怕胡老那裏……”

老人用衣袖抹了抹眼睛,竟是一臉無奈的歎了口氣。

“小青兒啊,這隻要是胡大神說的事,我們往常一直都是百依百順。畢竟在你爹娘來村子之前,胡大神是村子裏最有本事的人呐。大到耕種祭祖,小到睡覺吃飯,凡是解決不了的事情,隻要問了胡大神就準沒事了。可是啊,直到你爹娘帶著你一起來了村裏之後。”

老人眼神悠遠,緩緩打開了話匣子,周圭月雖然多多少少都聽過了,卻也沒有打斷的意思,恭敬的給老人續上一杯茶水,自己也坐在一旁,聽老人說起了一些斷斷續續的往事。

十三年前,徐朗尚在知命之年,也是人如其名身體還很硬朗,可惜發妻死得早,由是膝下無子。

胡大神曾對徐朗說過,他魚尾帶傷,注定命裏克妻,所以早年喪偶的徐朗並沒有續弦的想法,而是就這樣一直鰥獨過活,也有快三十年了。

那是一個深冬的日子,山裏一直冬暖夏涼風調雨順,就是大風大雨都很少見,更別說雪了,而這一年剛過立冬竟是就有紛紛的雪點飄落下來。

徐朗坐在床沿,撥了撥爐子裏的炭火,身子骨不差是真,這天氣落了寒病卻也是遭罪,不過落病事小,隻是到頭來麻煩胡大神才是事大。這時,窗外傳來一陣陣孩子的嬉戲聲,想來必然是王家小子帶著一群芽兒在玩雪了。

支起窗子,窗外白雪淺人間。

“徐大爺,出來一起玩雪吧,你看,這雪多好看啊!”

“是啊,是啊,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雪呢!”

“李二狗你別跑!敢拿雪丟我,今天跟你沒完!”

徐朗見孩子們玩得開心,剛想訓斥的話到了嘴邊又隻能咽下去,想起自己見這麼大的雪,也是在約莫四十年前的事了。似乎是又想到了什麼,搖了搖頭,給孩子們交代了兩句早些回家的話,就放下了窗子。

是啊,三十年了,那場雪之後十年,你就走了,到現在真的是很久很久咯。

老人說著說著便陷入了回憶,周圭月也曾在其他鄉鄰口中聽過徐老爺子的事,這時候並沒有催促什麼,而是陪著老人一同回憶起了那場雪。

同樣是十三年前的一個深秋,周東遊帶著妻兒從隴右府出發,終於趕在入冬之際來到了劍南府蜀州地界。

劍南蜀州,州內多是人跡罕至的群山峻嶺,所以不僅商旅很少途徑此州,就連一州州府都沒有設立,而是直接從屬於成都管轄。雖然因此蜀州駐兵極少城關稀疏,導致人禍肆意,但是也省去了不少過關盤查的麻煩,周東遊的馬車腳程反倒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