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一個夜晚,一陣肆虐的狂風之後,豆大的雨點滴落下來,直打得院子裏的桂花樹劈劈啪啪亂響,妻輕輕地說:“明天你們可以休息一天了。”我“嗯”了一聲,撐起雨傘,徑直走到院中心,任思緒在腦海中縱橫馳騁……
二十五歲那年,我在距家四十華裏的鄉政府上班,鄉政府僅十幾個人,除了春節放10天假以外,既沒有節假日,也沒有星期天,考勤製度非常嚴格。當時我的妻子在鄉下經營著五畝責任田,上有兩位年近六旬的老人,下有嗷嗷待哺的嬰兒,生活的擔子幾乎全部壓在她一個人身上。能否抽空回家看看,給孩子買點奶粉、麵糕,問候一下老人家,就成了我的一樁心思。
有個夏季的黃昏,我在最偏遠卻離我家最近的一個行政村忙完事情,就勢打道回府,按當時情況,這屬於半開小差的類型。不料到家後睡到半夜,一陣震耳欲聵的雷聲響起,滂沱大雨不期而至,我睡在床上,不禁發起愁來,橫豎睡不著,我深知,無論次日起床多麼早,坐多快速的客車,也難免遲到了,畢竟要轉車三次啊!果然,當我滿身泥漿趕到鄉政府時,已是中午十一點鍾,我膽顫心驚地趕到書記室裏,想做個自我檢討,不曾想,一位領導未容我開口,便把我訓了個昏天蓋地,當他說到“瞧你那個熊樣”的時候,我再也忍耐不住了,士可殺不可辱,殺人不過頭點地!我是你的下屬,不是你的家奴,你也不是一開始就是領導,我一連氣拋出上麵的話,那位領導被氣得臉色絳紅。之後,在全體鄉村幹部會議上,我被不點名的批評,緊接著,我的入黨誌願書,被壓在檔案盒裏無人問津。一次回家,惹了如此大的災禍。這是我始料不及的,我下定決心,堅決不往家中跑了,多寫信,或者把物品交付郵寄,隻能這樣。
我真的感謝那位領導,他在我純如白紙的人生田塊,播下了認真、嚴厲、規範和敬業的種子,令我終生受用不盡。每當人們看到我雷厲風行、講一不二的做派,一絲不苟、不逾雷池半步的風格,誤認我是軍人出身的時候,我的臉上立馬開滿康乃馨,因為這恰是我的立身之本,成長之源,靠著它,我不斷走向成熟,走向進步。
後來,我步入鄉鎮領導班子的崗位,對於處境艱難、家庭狀況不佳的下屬,我總是盡我所能,給予關心和幫助。時代變了,家長式的工作作風在他們身上,不僅不起教導作用,還有可能適得其反,訓導轉化為摧殘,那就是悲哀。再說,電話,BB機,手機,快客,家庭轎車,這些演變,也消除了回家的顧慮。每當黃昏,鄉鎮機關人走樓空,一個個公務人員或拎包或開車,正在公路上呢,趕向縣城的家中,百裏不為遙。嗨,他們算是趕上了好時代,羨慕還來不及,誰還批評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