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槃真誠地覺得,最近上京城裏裏外外發生的事無比之精彩,其信息含量之大,情節之跌宕起伏,完全可以拍成一部故事紀錄片,名字就叫《上京風雲錄》。
剛開始時,是有人在禦史台前擊鼓鳴冤。原本她沒覺得這事有多大,因為即使是在天子腳下也有一堆雞鳴狗盜之徒,發生個什麼冤情很正常。擊鼓鳴冤的案子大多都是轉交刑部審理,當刑部把案件的狀紙和供詞整理好呈到百裏槃眼前時,她就愣了。
居然還有人把樓務店的案子又翻了出來,那件案子的證人證據不是被安王毀了個幹淨麼,這又是哪裏跑出來的證人!
她雖然不知道這事是怎麼一回事,但是她立刻就反應了過來,這事萬一鬧大了,上京城裏肯定又要不太平了。
為什麼呢?因為樓務店這個機構實在是太特殊了。
話說上京人口眾多,人一多,地就有些不夠用,有一些人看準了商機,就一路哄抬地價,這種情況愈演愈烈,等到了長安公主執政時期,地價終於高到了一個普通民眾不可望其項背的高度。長安公主不愧是一代女中豪傑,用了些手段就讓幾個哄抬地價的商號消停了下去。為了防止這種事再度發生,就設了個機構叫樓務店,專管上京及周邊繁華地區的土地,買個房子什麼的都要找它當中介,即穩定了地價,又賺了錢補貼國庫。後來其他比較繁華的地區都設了這個機構,效果出奇的好。
而這個機構之所以特殊,就在於它能決定你將來的家在哪。上京百姓多,富人也多。百姓要開門做生意,就得意思意思討好樓務店的官長,才能分到個好地段;富人家要蓋宅院,也要意思意思才能分到個好地段。至於京官們,則更要跟樓務店搞好關係了,因為誰都不想自己的房子被分配到郊外幾十裏的地方,這樣每天半夜出發早朝還可能遲到,長此以往遲早小命不保。
總而言之,樓務店官長這個職位不大,但很肥,所以多得是人要搶這個位子。而上一任官長杜升,真是撈錢撈的太過火,撈出了一個上京首富的名頭來,可見撈得有多不要命。
杜升是安王的人,他撈得這麼難看,太子很容易就挖出了這條暗線。她原本打算好好來起一起這個杜升的底,結果剛好碰上匈奴進犯,她帶兵打仗去了,回來後發現杜升連同他的家人全都死在了去行宮的路上,一並所有物證全都毀得幹幹淨淨。她一看事情已經到了如此地步,她就沒打算再查了,免得安王惱羞成怒又做出什麼事來。可是如今居然出了這樣的事,究竟是安王在處理時出了一條漏網之魚,還是這件事背後有人主導,那主導之人目的又何在?
百裏槃心下雖疑惑,卻也明白這事的重要性,立刻安排人去刑部把這事壓下來暫緩處理,又讓人放出話來讓朝中的大臣們放心,這事絕對不會牽連到他們身上——畢竟身為京官,就不可能跟樓務店之間幹幹淨淨,若要細查恐怕每個人都脫不了關係。太子這話一出所有人懸著的心就放下了,人人該幹嘛幹嘛去了。
但是其他人沒事了,不代表太子沒事了。百裏槃不怕把這事壓下來,她就怕這事早就通過安王的耳目傳到行宮裏去了。她可還有一封請求開釋罪奴的折子在行宮還沒批下來呢,萬一安王惱羞成怒把她那十萬罪奴殺了怎麼辦!
她一想就頭疼,一邊吩咐天機閣的人查查這事的來龍去脈,一邊對行宮那邊封鎖消息,然後她就得知安王已經知道了樓務店事發的消息,頓時又是一陣焦頭爛額,就怪自己怎麼這麼早就把折子遞了上去,雖然能打得別人措手不及,但瞞到仁帝回宮不也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