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放★海藍時見鯨 074.破鞋(1 / 3)

我輕輕叫了一聲爸,卻發現聲音哽在喉間怎麼也出不來,我在爸爸身邊坐下,伸手挽著他的胳膊,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正午的陽光暖洋洋的灑在我們身上,像是要曬幹我們眼裏的潮濕一般。

小時候最喜歡坐在爸爸的腿上,手裏端著瓜子花生和糖果,爸爸負責剝,我負責張嘴吃。

長大後,我也是個愛撒嬌的姑娘,總喜歡黏著爸爸,偶爾跟他下田去摸田螺,爸爸還總覺得我和小時候一樣站不穩,走兩步就要回頭來牽我,但是伸出的手很快就會縮回去,我當時隻覺得爸爸的行為有些搞笑,現在才明白,那是爸爸怕我摔了,又在那一刻突然意識到,自己小心翼翼嗬護著的姑娘,終於長大成人了。

在農村,有太多重男輕女的家庭,在我家卻完全沒有這種風氣,爸爸想要兩個女兒,但不想媽媽生孩子遭罪,所以我離開家鄉上大學之後,媽媽總喜歡向我抱怨,說爸爸總把她當閨女養。

這種父女倆坐在門前曬暖陽的時光,似乎離我們遠去很久很久了。

我不知道這樣坐了多久,從我坐到爸爸身邊開始,爸爸就沒有再抽煙,直到我胃裏響了一聲,爸爸聽了,才放下煙杆,輕聲問:

“是不是餓了,想吃什麼,爸爸給你做。”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我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嘩嘩的往下落。

我的視線一片模糊,口齒不清的說了四個字:

“甜酒衝蛋。”

也不知為何,那一刻腦海裏就隻有甜酒衝蛋四個字。

我第一次下廚,就是學著爸爸的樣子在廚房裏做甜酒衝蛋,那一年我七歲,媽媽去喝喜酒了,爸爸在地裏忙活不小心傷到了腳,躺在家裏的木椅上一動不動,我放學回家看到爸爸的腳趾蓋血肉模糊的,嚇的大哭了一場。

後來赤腳醫生來我家幫爸爸包紮了一下,我們沒等到媽媽回來,我就自告奮勇要給爸爸做一碗甜酒衝蛋。

我小時候個子很矮,那時候家裏的灶台很高,我就搬了條矮凳站在上麵,打小我就腿不好總站不穩,醫生還說我不注重營養的話有可能會瘸,那天我也是搖搖晃晃的差點摔倒,身後一雙強有力的手托著我,爸爸強忍著痛站在我身後,手把手的教了我人生中的第一碗甜酒衝蛋。

從那以後,我每次吃甜酒衝蛋,就隻吃爸爸做的,總覺得爸爸做的比媽媽做的好吃,甜而不膩。

高中畢業離開家鄉,一個人在省城求學,雖然想念爸爸做的甜酒衝蛋,但這種想念和對媽媽的記掛不同,跟媽媽通電話的時候總能矯情兩句,訴訴苦說外麵的飯菜油重不爽口。

爸爸起身去了廚房,我一個人呆呆的在門口坐了很久。

直到林深坐在爸爸坐過的位子上,輕輕將我的腦袋推了一下,我沒有反抗,靠著林深的肩膀,和爸爸的一樣,堅實而又厚重。

中午吃了爸爸做的甜酒衝蛋後,周曉拂說要午睡一會補個覺,我也覺得有些犯困,就跟著一起回了房間。

最近總有些失眠,但今天中午例外,我倒床就睡了,剛好夢見林深對著我笑,就被周曉拂給搖醒,說我身上燙得很,拿了體溫計讓我量,竟然燒到了三十九度多。

我昏昏沉沉的就想睡,但周曉拂硬要拉我起來去醫院輸液。

我拗不過周曉拂的大嗓門,加上我爸媽和林深都在勸我,說高燒能把人燒成傻子的,不可小覷。

林深開車帶著我和周曉拂,先是到的鎮上的診所,但是診所人太多,連個位置都沒了,我又不願意去醫院,隻好去了掛牌醫生那兒,因為天氣好,醫生家裏四張麻將桌都坐滿了人,外麵也坐了七八個織毛線的婦人,她們都是家裏孩子年後回到工作崗位上去了,又沒什麼親戚來家串門的,於是都擠在醫生家空曠的庭院裏聊家常。

遠遠我就看著一個個笑的前俯後仰的,似乎在說著什麼有趣的事兒。

等林深把車停在庭院門口時,她們的目光都轉向了我們,林深開了車門扶著我下車,我有些嗔怒:

“發個燒而已,又不是四肢殘廢,不用你扶。”

林深嬉笑:“你是病人,再說了,全村人都知道我們倆的關係了,你還怕別人說閑話不成?”

說起閑話二字,不知是不是我多心,我總覺得那些人看我的眼光有些不對勁。

進了醫生家裏後,麻將桌旁邊圍著好幾個女人,也在說著笑話逗的那些男人們都眉開眼笑的,還有人問了一句:

“你們呀,一天天沒事做就知道嚼舌根,有這閑工夫磨嘰還不如多織兩雙鞋子,再說了,那些有影沒影的事情少說些,都是鄉裏鄉親的,這些話傳出去太難聽。”

站在男人身邊的女人拍了他的肩膀,正背對著我們說道:

“難聽的話語多了去了,有本事別做難看的事,好端端的小姑娘做什麼不好,非得不學好,插足人家的感情做什麼第三者,說她小三還是好聽的,說難聽點,得罵賤人了。”

好幾個女人在附和,也有眼尖的瞟了一眼門口,看見我們出現後,立即警覺的撞了一下身旁的人,大家都不由自主的回頭,這些人我基本上都認識,都是一個院裏的,還有一個就住我家旁邊,見到我還打了聲招呼:

“若寶,這大過年的你們家正好能湊成一桌,怎麼不在家曬太陽搓麻將,來這兒做什麼?”

這人是出了名的祥林嫂,周曉拂也認識,還去她家吃過羊肉火鍋。

“嬸兒,外麵天氣這麼好,你在屋子裏看他們搓麻將有什麼意思,你這臉色不太好,多曬太陽可以補充維生素的,對了,嬸兒,你們聊什麼呢,聊的這麼開心?”

我還沒回過神來,周曉拂就已經和她熱乎上了。

嬸兒傻笑了兩聲:“這不是怕曬黑了嗎,想著進屋來搓兩下,誰知道這不缺角兒,你們來做什麼?是若寶病了嗎?看起來臉色不太好,醫生在後院,這幾天降溫太快,又趕上流行性病毒感冒,醫生都在後院忙的腰都直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