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隔著十幾步的距離,閑詩出手的力道又用到了極限,石頭雖小,但砸到朝塍臉上的痛覺與傷害必然不小。
閑詩眨了眨眼,似乎刻意清晰地看到他的左半邊臉,緩緩地腫了起來。
“是你叫我砸的,你別怪我。”閑詩哆嗦著唇瓣說完這一句,轉身便跑。
雖然她認定他罪有應得,可是,看著他被她砸傷的可笑模樣,她心裏卻開心不起來,快樂不起來。
那些她自以為會跑出來的幸災樂禍,居然一點兒都沒有。
不知道是內心深處在忌憚他的身份,還是純粹地覺得良心過意不去。
所以這種尷尬的時候,她除了逃,逃到看不到彼此的地方,還能做什麼?
她是不會道歉,也不會管他的死活的,況且,那石頭隻是砸到了他的臉頰,並沒有劃開他臉部肌膚。
閑詩跑得極快,但跑了沒多久,她的心莫名地咯噔一下,便猛地停下了腳步。
回過頭,閑詩朝著朝塍望去,原以為他會站在原地,一臉哀怨或憤怒地朝著自己瞪來,或者直接追上自己。
誰知,他既沒有站著,也沒有看她,而是整個人以一種極為不適的姿態蜷縮著蹲在了地上。
他的臉上似乎仍沒有血跡,隻是半邊臉越腫越大,但他的雙手卻按壓在自己的腹部,似乎整個人痛苦不堪。
他怎麼了?
這樣子似乎不是裝出來的,閑詩怔了怔,在一番艱難的掙紮之中,還是拚命地朝著他跑去。
她總覺得不安,總覺得要出什麼大事,這男人別死在她家呀。
若是他突然死在她家,及時與她無關,那她真是跳到承歡河也洗不清了。
氣喘籲籲地站在朝塍跟前,閑詩望著他頭頂如瀑般的青絲,問道,“喂,你怎麼了?”
朝塍除了雙手朝著腹部的深處使勁地按了按,其餘並無動作,仿佛連抬起頭看她一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閑詩強忍著沒有蹲下去,而是繼續耐心地問道,“你說話呀,你究竟怎麼了?”
半餉,頭仍不抬的朝塍終於弱聲啟口了,“許是方才吃了你的手,髒東西入腹,此刻痛極,爺大概是要死了,你高興了吧?從今以後,爺不會有機會再追著你了。”
這男人方才還大義淩然地讓她拿石頭砸自己,這會兒怎麼羸弱到要跟自己生離死別?
方才那些泥沙雖髒,就算會吃壞人的肚子,但總不至於致死吧?
這男人該不會是有其他的毛病,突然發作了,他卻將罪責轉嫁到她的頭上?
閑詩心裏悶悶地極不好受,一方麵是對朝塍表示強烈的不滿,一方麵是相信他可能果真命不久矣。
仍然沒有料想中的開心,閑詩蹲下了身子,當她看見他燙金眼罩下的臉頰,一半蒼白如紙,一般青腫得像是大饅頭,臉瞬間火燒起來。
她有一瞬間的錯覺,也許,他變成這副樣子,確實是她害的?
不管是誰的緣故,閑詩知道,當務之急不是計較,而是趕緊對他進行救治。
一邊急忙站起身來,閑詩一邊安慰他道,“我叫人去請大夫。”
但閑詩還沒來得及走開一步,朝塍便突然伸出一隻大手,拉扯住她的手臂,道,“別,爺不要大夫。”
閑詩沉下臉道,“有病就得及時醫治,你這麼大的人了,任性什麼?”
“就是因為爺這麼大的人了,才知道自己究竟需不需要大夫。”朝塍的聲音顫抖著,像是腹部痛得受不了。
與此同時,借助著閑詩的身軀,朝塍貌似艱難地站起身來,卻在站直的刹那,體力似乎不支地倒在了閑詩的肩膀上。
閑詩一個使勁,便將差點倒下的男人穩穩地支撐住了。
這下,閑詩的身軀被他如此困住,想去叫人請大夫也行不通了。
“麻煩你了,爺不是故意要碰你的。”
閑詩驚愕地發現,這男人在被病痛折磨的時候,居然態度也好了起來,變得有臉有皮了,還知道倚靠著她站立會不好意思。
暗歎了一口氣,閑詩輕聲道,“我扶你去椅子上坐一下,大夫還是要請的。”
朝塍卻一動不動地靠在閑詩的身上,嘴上則道,“不好意思,爺方才騙你了,爺的腹痛與你無關,是老毛病了,爺肯定比你請來的大夫還要清楚,該如何救治。”
原來是老毛病犯了,閑詩毫無懷疑道,“那你快告訴我如何救治吧?”
朝塍沉默了半餉,才懶懶地回答,“這樣靠著你,就是絕好的救治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