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下來,朝慕青與馬仕林一樣,做好自己的本分,該跟的時候跟著,該守著的時候守著,該執行命令的時候執行,凡事做得一絲不苟,令人無從挑剔。
朝慕青感覺自己就如來到了人間聖境,渾身充滿自在,但景東柘就痛苦了,別說自在不了,就是連呼吸都不太通暢。
試想,大信國最尊貴的長公主喬裝打扮、隱姓埋名地來給自己當下屬,烈日炎炎地跟著、被差使,這滋味誰能好受?這簡直不亞於自己的爹娘被自己當牛馬使喚。
朝慕青是個識趣之人,在外人麵前,鮮少會朝景東柘投去眸光,而景東柘卻鬼使神差地,總是在朝慕青不注意的時候,控製不住地朝她看去。
對這個女人,他真是咬牙切齒地無奈與憤恨,無奈緣於她的身份、背後給她撐腰的人,憤恨呢,卻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說多不多,說少亦不少。
曾經對花流芳,他沒有無奈,也沒有憤恨,有的更多的隻是厭惡,但對朝慕青,他卻怎麼也討厭不起來,真真是咄咄怪事。
夜幕降臨,景東柘進了營帳,沒有他的命令,朝慕青與馬仕林隻守在外頭,誰都沒有進去。
與曾經的紅袖與王定安兄弟那般,兩人晚上守夜,會各自分工,但與紅袖選擇後半夜不同,朝慕青選擇了前半夜值守。
馬仕林已經回去營帳休息,朝慕青默默地留了下來,這樣的結果大大地出乎景東柘意料之外,他原以為,為了接近他,與他完成早日傳宗接代的任務,她會選擇後半夜,可她……
前半夜的時間相較於後半夜,時間上並無短缺,但總感覺不如後半夜厚實。
景東柘哪裏知道,朝慕青故意選擇前半夜,是壓根兒就沒打算進去營帳與他接觸,一來,她葵水未走,二來,她偏讓他摸不著頭腦,把握不住她的心思,算是對他竭力想要趕走她的懲罰。
雖然她口頭上說是為了完成傳宗接代的任務,其實,哪有這般容易?隻有她心裏最清楚,這不過是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她來秀城,隻是因為愛他,愛他太深。
營帳裏的景東柘輾轉反側,怎麼睡都睡不著,開始是等著朝慕青堂而皇之地進來,後來見她遲遲不入,便逐漸死了心,但也告訴自己,絕對不會出去請她進來,無論她有多苦,這苦也是她自找的,怪他不得。
他以為自己想通了,釋然了,但還是睡意全無,若非知道營帳外頭的人是朝慕青,他會恍然以為,自己又回到了與紅袖的最初,那時,紅袖也是在外麵,卻折磨得他睡不著,直到兩人……
在景東柘的胡思亂想中,夜越來越深,馬仕林來了,紅袖走了,但兩人交替的時候很默契,誰都沒有說話,是以景東柘不知道兩人已經作了更換。
若是再不出去問一問這女人心裏是怎麼想的,來日太子殿下肯定會怪罪他,打著這樣的借口,景東柘頭痛欲裂地出了營帳,但看到的卻是馬仕林。
“景將軍!”
景東柘很快從怔愣中回神,且給自己找了個借口,“太熱睡不著,想一個人走一走。”
言外之意,他不想讓馬仕林跟著。
馬仕林留在了原地,而景東柘的身影逐漸遠去。
秀城的夏夜天氣,比起大多數地方,要來得涼爽得多,回想自己尋找的借口,景東柘都覺得慚愧不已。
原本隻是出營帳見門口守著的朝慕青,但此刻,他竟然像個遊魂似的,獨自在軍營裏飄蕩,前進也不是,後退也不是。
不知不覺中,他竟停在了馬仕林與朝慕青的營帳外,心理怎麼也不是個滋味。
想當初,紅袖與王定安兄弟共用一個營帳,他心裏也不是這個滋味,明知紅袖剛烈,必定不會讓王定安兄弟占去便宜,但心裏著實不舒服。
如今,時隔多年,他萬萬沒有想到,明明已經換了女人,可他心裏的那份不安與焦灼卻並未減弱半分,甚至有變得更為厲害的趨勢。
但很快,景東柘就給自己找好了理由,以前的紅袖與其他男子共用一個營帳時,還沒有成為他的女人,而如今的朝慕青,非但有著長公主尊貴的身份,而且還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這臉,皇家丟不起,他景家也丟不起?
他這般想的時候,儼然忘記自己的這番想法與白日的某個想法正好相反。
找到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景東柘的雙腳便徹底不聽他的使喚,有些急促地邁進了朝慕青所在的營帳。
營帳裏,兩張床鋪分東西兩邊排列,雖然隔著有些距離,但看在景東柘的眼裏,還是覺得礙眼得很。
東邊的床鋪上,朝慕青恰好背對著他側身躺著,身上的兵服已經脫下放在旁邊,薄毯蓋在她的身上,顯出獨屬於女子的曼妙身段。
景東柘的心有些想冒火,這女人,不知道穿著兵服睡覺嗎?萬一馬仕林或者其他士兵進來了,看到她這副勾人犯罪的背影,該如何是好?是不是得直接殺了他們滅口?
而最令景東柘覺得心頭噴火的,是朝慕青頭上的青絲竟然全部披散開來,隨意地披散在脊背上,給她那曼妙的身影更添幾分慵懶的嫵媚。
景東柘一步一步走進,胸腔裏積聚了許多許多想要怒罵指責朝慕青的話,但一想到她的身份她的靠山,他就完全又發作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