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赤暝一驚,由於他並未受到那股力量的牽扯,很快便穩住了身形,暫時沒有時間去思考為何冷真會忽然墜下,隻想著盡快將她救起,“冷真仙子,快運氣提力。”說著身體掠了下去,向她遠遠伸出手。
空氣被他衝擊開,大量向後灌去,深紫色的長發與衣衫獵獵扯動,仿佛要脫離身體,臉也被刮得生疼,然而,她下落速度較他更快,他又受了重傷,經這一折騰,後背尚未痊愈的口子再度裂開,似乎有鮮血流出,他顧不得這麼多,咬牙再加了一把力。
冷真仿佛被一團無形的氣體禁錮住,沒有任何力量,也施展不出任何仙法,隻任身體以不可阻擋的趨勢下落,四萬五千年的光陰,四萬五千年的苦苦思慕,在墜下中化作點點碎片,擴散開去,她的眸中盛滿了整個星河,微微閃爍,什麼是夢境?什麼又是真實?南澤,南澤……
在驚慌失措的瞬間,出於本能她爆發了一聲喊叫,然後便再也不想出聲了,要說恐懼,能有什麼及得上洶湧不見底的水?隻要不是死在海水中,玷汙了他的家園,隻要不是讓她害怕得太沒有章法,其他的死亡方式,她通通可以接受。
這個時候,說什麼恨,說什麼愛,都已經沒有意義了。
楚赤暝睜大眼睛,拚命向下掠去,卻怎麼也夠不到她,眼睛逐漸變得赤紅,仿佛一頭開始狂躁的靈獸,冷真仰麵看他,她的頭發幾乎將整張臉遮住,嘴角揚起,向他微微一笑。
楚赤暝神色一動,眸中泛起決絕的神采,見她離地麵僅有三丈之遙,匆匆將仙元散掉一些,周身各處力量陡然一增,總算是夠到了她的手,握住,向上一拉,手中卻忽然一空,他的心隨之一空,驚愕中看到南澤已將她擁入懷中,穩穩落到雪地上。
冷真訝然地盯著南澤,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餘光瞥見楚赤暝也落了下來,隻不過踉蹌了幾步,她趕緊過去將他扶住,楚赤暝輕輕拿開她的手,“你沒事就好。”又看向南澤,示意她把握住機會。
“謝謝你。”麵對那般冷峻淡漠的眼神,半天才說出三個字,卻隻是道謝。
南澤幽幽道,“你要是認為我不過是憐憫一個生命也好。”
聽出弦外之音,黑亮的眸子燃起希冀來,“可以說得明白一些嗎?”她還沉浸在南澤懷抱的感覺裏,聞暖,厚實,有一種海洋的潮感,仿若清風縈懷,分外舒服,五百年前,他抱過她,不過那是在海中,將他身體的海洋味遮蔽了,沒有眼下這般耐人尋味。
楚赤暝挑眉,搖了搖頭,她既然想要得到,又何必去破壞?他與南澤沒有什麼交情,平時見麵最多點頭過禮,最好便是這次不約而同地抵抗噬仙獸,然而,他卻十分清楚南澤的性格。
果然,南澤的語氣一下子冷到了冰穀,“你要是認為我不過是憐憫一個生命,那便對了。”
冷真一下子愣住,“你的話前後矛盾,我不懂。”
南澤不搭理她,看向楚赤暝,“與你的人快些離開吧,她自小恐水,以後盡量不要將她帶到海邊。”
冷真看向楚赤暝,卻見他笑道,“那是自然,隻不過剛才龍三太子當著我的麵抱了我的人,這件事要是傳遍六海千山,叫我顏麵何在?得先說清楚了,我才帶她走。”
冷真恍然大悟,心領神會,“對,剛才你碰了我,這又怎麼算?”
南澤的臉青一陣白一陣,“不過是救人而已,兩位恐怕多慮了,南澤再不濟,也不會去做拆散鴛鴦之事。”
楚赤暝“咦”了一聲,“方才我已經抓到冷真仙子的手了,完全有把握救她,人卻被龍三太子搶到了懷中,這……恐怕有些說不來。”
冷真不免唏噓,“我實在對不住你,可是,方才確實由不得我選擇。”餘光看到南澤的臉更加陰沉,又道,“我隻要他一個交代。”
楚赤暝點點頭,“我懂,也尊重你的選擇。龍三太子,這樣吧,我還未碰過冷真仙子,反倒被你先下了手,這頂綠帽子我怕是萬萬戴不起,隻要你一句承諾,我就馬上離開,將她留給你。”
南澤神色泛起慍怒之色,黑袖一甩,“我五百年前就碰過你了,比這次嚴重了許多,怎麼不見你要勞什子交代。”說罷轉身向辰沐海走去,步子急促而沉重,可以看出他果真動了怒。
楚赤暝口瞪目呆,“原來你們早就……”
話音剛落,隻見身邊的女子不知何時化作了雪狼原身,靜靜地佇立,仿佛浮凸起來的雪雕,與雪地融為一體,她背向南澤離去的方向,仰首嚎叫一聲,扔下他向遠處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