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識到鏡傾仙子恐是誤會了,領她的意走向溯憶鏡,順便為楚赤暝留出孤身獨處的姿態,鏡傾仙子雖噙著笑,眼神卻比方才清寒,“請仙子在距鏡一丈遠之處止步,閉上眼睛,隻需將那一段往事回憶來著,一切便會顯現在溯憶鏡中。”
玉帝看了一眼汐皓,肅穆的神色中壓抑準備看好戲的興頭,“卿家的手為何顫抖?”
汐皓臉色蒼白,事情已到了這等地步,該如何做,無論如何也拿捏不準,嘴唇無聲地動了兩下,才說出話來,“小仙倒是覺得,將以前兩方之事顯在鏡中,讓諸仙來觀看,不太……不太禮貌。”
楚赤暝款款道,“雖然瑾萊仙山和冰焰海心照不宣,但旁人卻分不太清是非曲直,這也便算了,不過,眼下是在請求陛下作出公正裁決,而龍王又不願承認,當然得采用直觀方便的辦法了。”
汐皓的臉扯了扯,目光死死地盯著溯憶鏡,那麵齊人高的鏡子懸在高空,鏡緣不著任何修飾之物,若非水墨般的輪廓淡影,或許會讓人誤以為是仙空的一部分,鏡麵仿佛凝結起來的白霧,在半空遊竄的雲氣中一動不動,偶有流光滑移而過。
看似能夠輕易打碎的鏡子,其實是能夠讓罪惡和不堪鮮血淋淋。
冷真在一丈之遠處止住,閉上雙眸,合計著為了節省時間,點到為止就好,記憶便直切入一個中斷麵,鏡傾仙子手指淩空點向憶溯鏡,一縷白光從鏡中央逸出,逶迤進入冷真的額心,暗湧的往事被提引,她的肩頭微微瑟縮了一下。
寬達一裏的海峽有藍色之水飛快後退,那是一處遠景,海麵微微顫動,底下一定有很大的動靜,而最為駭人的,是距離海峽邊緣不到一裏的一座千尺仙山不知何故,正緩緩斜斜地朝海峽倒塌下來,勢頭萬鈞不可阻擋。
仙山如雷聲那般轟隆隆作響,上麵的宮殿傾塌成無數殘垣斷壁,與巨石一道滾滾而下,後部和左右側山麓則裂地而起,白玉蒸蒸騰出。
兩個身影從海峽中衝出,黑袍玄發的青年男子鬆開藍衣女子的手臂,低低吐出兩個字,“卑鄙。”迅速掠身入了那座仙山裂開的縫隙中,裏麵立即響起一片打鬥聲,刀光劍影陣陣閃耀而出。
冷真後腦勺微微一涼,她居然忘記了一個事實,得避開南澤在場的記憶,方才他握住她的手臂,定然已經顯露在那溯憶鏡中,不知道天宮上的眾仙怎麼看。
大殿兩側的眾仙不知龍三太子與殿上的冷真仙子竟早早有了些淵源,雖然隻是碰手臂那麼簡單,仍期待地看著憶溯鏡,接下來的事,定是冷真仙子大喊一聲,然後也跟了上去罷,患難見真情,又是多麼感人的橋段。
然而,事實並未如他們所願,場景很快切換,裂縫中煙霧彌漫,人影紛飛,隻見冷真仙子一掌朝世獨千打去,手卻軟軟地貼到他的後背上,世獨千疑惑轉身,表情繼而被猥瑣取代,“你是何人?你摸我作甚?”
冷真不以為然又失望地道,“誰摸你了?我是想從後背掏你的心髒,隻不過手忽然沒力氣而已。 ”
世獨千目光一狠,飛快擊向她胸口,手再淩空一絞,她全身痙攣了一下,直直墜落。
楚赤暝心一疼,走向冷真,見她還閉著眼,在她耳邊輕聲道,“回憶到這裏就可以了。”
冷真也知回憶到這裏已足夠,正要睜開雙眸,將一切中斷,腦海中忽然隱隱浮現南澤擁著她衝出亂石的場景,她正要將其壓成一片混沌,意識卻已不由自主,鏡傾仙子稍加了力,將她欲遮蔽的提引而出,大殿中一片嘩然的低呼,隻見盡容一人的狹縫中,兩人麵對麵摟著對方,身體緊緊地貼在一起,定格成一種永恒。
冷真急急睜眼,鏡中的鏡像隱去,半殘留之際,聽得一聲,“龍三太子覲見。”她回身看去,南澤已佇立在天宮門口,微頷首注視著鏡中之鏡,而身邊的楚赤暝則嘴唇微張,忘記了在她踉蹌時扶她一下。
玉帝也有些發怔,門衛正要宣第二遍,南澤抬手止住,不疾不徐地踏向宮殿,冷真下意識地向溯憶鏡看去,殘像已消失得無影無蹤,視線下移,鏡傾仙子正含笑注視著她。
楚赤暝手撫上額頭,壓了壓,溫聲道,“你看你,總是把握不好分寸,取命澤的時候如此,追溯記憶的時候也是如此,叫人怎麼放心得下?”
鏡傾仙子臉色一下子蒼白,看到那樣的一幕,他竟然絲毫不計較,要說是一般的擁抱也就罷了,可冷真與南澤實在挨得太緊,簡直有合二為一的嫌疑,他竟如此看得開,還是說,他對冷真的情意實在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