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三太子!冷真微微吃了一驚,仿佛是極其久遠的一個稱呼,她抬手捂住心口,又下意識地放下,思緒似乎被蒙上了一層黑霧,朦朦朧朧地看不真切。
在母體中的十年,她從來不刻意去回憶一樁樁傷心事,然而,不經意間從腦海中劃過的淡影,她知道,是龍三太子,那個不留餘地地傷她的人,她也知道,萬萬不可去深想,她喝了孟婆湯,又待不堪的過往若流散風雲,自感稀疏了,陌生了。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
她已得到,又有什麼好缺憾的?
龍三太子登門造訪,殿中四人都有些意外,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對於冷真而言,除了為父償債之外,南澤的無端出現,也似乎總是為著好好傷害她一番,雖然往事漸緲,她仍不由得暗暗提防。
楚赤暝淡然地飲了一口茶,道,“這麼快?”
珞瑤仙子玩味的神色有些不悅,“龍三太子可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嗬,準見了,冷真,快過來。”
仙鬟匆匆出去了,冷真跑幾步她母君麵前,珞瑤仙子手撫過她的臉,又在她身上淩空一揮,藍衫瞬間變成了碧衣,正是碧僑最喜歡的那一件。
珞瑤的眼眶泛起了霧水,盯著她,喃喃道,“這樣一修正,簡直跟碧僑是一個模子映出的。”
央胤看了一眼門外,不冷不熱地吩咐道,“備茶。”
一陣稍微急促的腳步踏入大殿,甫一看到龍三太子,大家都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傳聞三太子這十年來過得很是蕭條,不料竟憔悴成這副模樣,麵龐蒼白而清瘦,黑袍裹住削瘦的身體,顯得無比單薄空蕩,這分明是抱病多日的病容。
央胤起身,向冷真方才的位置打了一個“請”的手勢,“不知龍三太子有何貴幹,是否是專程趕來慶祝瑾萊尋到碧僑的?”
南澤一怔,視線投到冷真身上時,驀然僵住。
碧僑,怎麼會是碧僑?
他滿懷希望而來,竟是一場空。
冷真心一疼,淡若水墨畫的過往被什麼暈染得漸深,隻一眼,便將頭埋入母君的懷中,催生生道,“這位叔叔好像生病了。”
她不明白,他為何會變成這副樣子。
然而,她不能多想,特別是從母體中靈肉分離而出後,發現心肺依舊四分五裂,她便知道,那一場試圖欺騙命運的遊戲,終歸是失敗了。
但,她不願回到曾經那樣的心境,她要控製住自己。
珞瑤拍拍女兒的後背,“碧僑莫怕,這位叔叔病好時,怎麼也算得六海千山第一美男子。”
南澤在座位上坐下,接過仙鬟呈上的熱茶,咳嗽一聲,手微微一顫,茶水濺出幾滴,淡淡道,“我已經不是太子了。”
央胤尋思,那一樁傳聞看來是真的,龍王麟晟廢除了南澤的太子之位,改立南階為太子,南澤這副形容,麟晟撐到現在才廢立,可見對他有多希冀,又有多失望了。
楚赤暝嘴角揚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是也好,不是也好,想必三龍子並不怎麼介懷,醉翁之意不在酒罷了。”
殿中氣氛冷冷清清,南澤曾挑斷瑾萊仙山女婿的全身經脈,諸人自然不待見他,但礙於琉珠為了瑾萊離開了世間,或許是他頹廢的原因之一,大家也就勉強將就了這位客人。
南澤悠悠地喝下一口茶,“之所以造訪,是因為我以為冷真回來了,我跟她之間,許多事情沒有說清楚。”
楚赤暝搖頭,輕笑一聲,不再言語。
冷真好像記得,他以為她死去時,抱住她,也是滿麵悲悵地這樣說,結果不過是演戲,回憶不太清晰,不知哪裏是前,哪裏是後,隻是蜻蜓點水,展翅高飛,倏而離往去遠。
她坐在在她母君的膝蓋上,歪著腦袋道,“叔叔,昨夜姐姐托夢與我,知道她說什麼嗎?”
南澤抬眼看她,“噢?”
冷真低下頭,撫玩著胸前的頭發,嘟囔道,“她說,在三生石上,她看到了她的前世,四萬五千多年前,她不過是開在引痕殿院中的一株藍色紫陽花而已,微不足道,卻從開花的那一刻愛上你。”
南澤沉默不語,神色很是悵然。
冷真繼續道,“花開一季,絢爛一季,三龍子,你沒有正眼看過她也就罷了,卻葬送了她的性命。”
似乎記起了什麼,南澤沉聲道,“怎麼會?”那極其淡遠縹緲的往事,竟然與她有關係!
冷真心肺微微一扯,盡量將自己當作局外人,“一日遊園賞花,你為冰漩編織草環,她看著僅有的那株紫陽花覺得喜歡,你便將花朵全摘了下來,綴入草環中,為她戴上,那時你一襲白衣,笑時,果真如梨下溫酒落白棋,叢中賞蝶觸花心,滿滿的都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