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不愈之殤(2 / 2)

痛了五百多年,連“重生”也無法愈合的傷,竟這般奇跡地好了?

一瞬間,她驚喜,不知所措,夾雜著幾絲酸楚和恨。

無論多少年的光陰,終究是傷了無痕。

曾經因疼痛扯起不斷念及那人,今後或許隻會隨時間的流逝逐漸淡了。

南澤,南澤,我要將你抹得不留絲毫痕跡。

疏華竟有些訝然,“咦,我還以為無法治愈了。”

冷真尚處在五味雜陳的中,未來得及細嚼這句話,心口忽然重重一扯,接著便是撕裂般的痛楚傳來,方才愈合的部位飛快裂開,有什麼迅速沿著喉嚨湧上來,腥味彌漫,鮮血從唇邊源源不斷地流下,痙攣的手捂住胸口,身體委頓在地,不斷顫抖,臉蒼白如紙。

“果然如此。”疏華皺了皺眉,瞥見青黑色的毒氣朝這邊掠來,雙掌催引開一道藍光,手腕一動,藍圈將毒氣罩住,毒氣衝撞竄移,光壁卻沒有絲毫影響,疏華指尖縈繞起一點紅光,正要擊進圈中,將毒物焚燒殆盡,下意識地掃一眼冷真,她已處於瀕死狀態,額上青筋暴露,眼睛大睜,光芒飛快渙散,口中不斷溢血,浸濕了上身大半衣布,有什麼一下又一下地衝撞著胸脯,似在召喚離體之物。

漫天星點迷離朦幻,光雨縹緲蒼古,時光一下子倒退到四萬五千年前,一隻手將她折下,朵朵綴在一個雅致的草環上……

原來,將死之時,依舊對最刻骨的傷念念不忘。

刻不容緩,灼熱的紅光向藍圈擊去,一聲乍響,光圈破裂,毒物化作一股黑練,迅疾進入冷真心口,胸脯終於平息下來,而她則慢慢闔上雙眸,昏厥了過去。

“命中之劫,任是多大的本領也無法改變,解鈴還需係鈴人,一切還得靜候時機,自然而然。”

一雙手抱起她,走向床榻,殘存的一絲意識中,仿佛聽到疏華在耳邊如是念,心肺恢複了之前平靜的隱痛,她清楚自己死不了,也絕對不可以死,在楚赤暝得到拯救之前。

六天後,距離幻境崩潰還有三個時辰。

疏華將那座住了九天的類似淩霄寶殿的宮殿湮化了,領冷真朝一個方向飛。

“必需在虛實真正交疊的空間才能出去,不然,會與幻境一道消失。”

這句話著實讓冷真吃驚不小,“那豈不是要見龍三太子。”

胸中一時恨意翻騰。

疏華引開一麵微觀之鏡,看一眼,而後化開,“我倒是有一個將他殺了的好法子,替你報仇,讓你更加願意助我。”

冷真心一緊,“你說。”

疏華道,“引痕殿的位置在正中偏南,此刻,龍三太子正衣衫不整,形容枯槁地在西邊尋你,看樣子,倘若不將你找到,他斷斷不會回引痕殿,而我們就去引痕殿等候幻境崩潰,出去的瞬間,正是他與幻境一道湮滅之時。”

冷真一臉煞白,折身朝西部飛去,忽然想到什麼,立即轉過頭,幾乎是命令的口吻,“快將我身上的隱障化了。”

才發現疏華正跟在身邊,他莫測一笑,“早化了,借你身體一用。”

藍光一閃,不見了疏華,全身各處仿佛充盈著一種難以捉摸的氣體,清爽,飄忽,滲透到每一寸肌膚和血液中,舒適無比,一個聲音在腦海中響起,輕朗溫潤,“千萬不要透露半分關於我的事。”

劍光閃耀,淩亂交錯,不斷劈向虛空,織成一張繁複的大網,籠罩住一方天地,當中的男子衣衫襤褸,玄發散亂,一張俊美的臉蒼白清瘦,雙目失神,十年頹廢,幻境中的煎熬,他已不複原先的風神俊逸。

“冷真,冷真……”一聲聲地喚,焦慮,憤怒,懊惱,擔心她再也出不去了,恨幻境吞噬了她,悔他釀成大錯,虛境中他尋了無數次,清楚再找也是徒勞,卻仍不放棄,不能放棄,移形換影,轉瞬別處,滄問斫空,心裂成萬年斑駁的古牆。

天際,一個身影正奔赴而來,藍衣翩躚,黑發繚舞,活生生一個精致無暇的人偶娃娃。

此刻,所有強撐的力氣悉數被抽離,身體與滄問劍一道墜落,手卻堅決地張開,等待終於歸來的人投入懷抱。

近了,近了,是她,真的是她……

可是,為何她眼中盡是恨意,她還無法釋懷那一夜的沉迷麼?

心,猛地一痛,嘴角卻揚起一抹笑,溫暖,柔和到了極致,眸子斂聚清明的神光,映照最深的眷戀,嘴唇動了動,艱澀嘶啞地說出一句話,“冷真,我們一起出幻境。”

“啪”,幹淨利落的一巴掌,準確狠厲的一巴掌。

南澤的笑容瞬間凝住,後退一步,不敢相信地凝視著她,是詢問,又似生怕她一下子不見了。

十一天的苦苦尋覓,竟換得這般後果麼?

冷真冷笑,語氣冰到了極點,“南澤,倘若不是你施虛實置換術將我困住,我的夫君就不會落到這般地步,倘若他有三長兩短,我要麼隨他去,要麼與你一世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