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收回劍,巧笑道,“隻是想試試你有多厲害罷了。”
疏華依舊含笑,“現在知道了?”
一陣喧囂響起,忘川東側,河水讓道,彼岸花伏枝,閻王正領著一幹奇形怪狀的牛鬼蛇神趕來,怒發衝冠,殺氣騰騰,卻似乎餘力不足,手抖著指向奈何橋,“蛇影魅……受……受死……”
一時間,紅光黑影,濃霧晦煞之氣,湧聚成一股滔天惡風,無數駭人的嘴此起彼伏,嘶叫狂吼,朝橋頭席湧而去。
仿佛萬鈞之力輕化為羽,藍袖隻隨意一揮,所有逼仄的殺招轉瞬盡散,餘勢波及之處,鬼怪慘呼消隱,魂飛魄散,閻王則摔出百丈遠,掙紮著爬也爬不起來。
見疏華沒有絲毫收斂之意,冷真忙上前製止,“不要殺他……”
然而,已經晚了,疏華的手隻做了一個反扭的姿勢,閻王的脖頸“哢噠”一聲折斷,黑血飆濺,頭顱滾落,不過是眨眼間,陰司之王竟輕而易舉地葬於蛇影魅之手。
眸中藍赤交融的光一閃即逝,疏華低首看向掌心,語氣縹緲輕忽,“即便是西天如來,也熬不過一個時辰。”
冷真一驚,他唇角的一絲笑已無法用冷來形容,那是淡漠到極致的,與任何事物無關,卻又足以威懾一切,扼殺一切的笑容,仿佛堪破叢林法則至上的王者。
喊殺聲充斥了幽暗的冥界空間,腥水中的怨靈更加浮躁,爭先恐後向忘川河畔爬去,數不清的鬼兵,閻王麾下將宛若嗜血的黑蝙蝠,織成漫天密不透風的羅網,不同形狀,不同用途的神兵幻化出萬千煞影,裹攜凜冷殺氣,襲向奈何橋頭,陰風呼嘯,惡息撲麵。
冷真尋思著自己即使不被殺死也要被臭死,拉起疏華的手,“跟我來。”朝奈何橋延伸的方向掠去,那是唯一一處沒有阻截的地方。
好似聽到他風淡雲清地說了一句,“終歸也不過癮。”便到了橋的盡頭,轉世處,光圈纏繞著雲煙一道旋轉,巨大的吸力在漩渦中心收縮又擴張,仿佛一張貪婪翕動的嘴,手迅速在疏華後背一推,三界最可怖的魔物猝不及防地進入轉世通道中,轉瞬被吞沒得無影無蹤,隱約有幾縷銀白色的長發獵獵舞出,掃過她的臉,一拂即逝。
冷真一時竟有些發怔,那似乎無所不能的魔物竟然就這麼簡單地送走了?似乎有些不大對勁,但疏華確是真的不在了。
失神的當兒,光明圈飛快縮小,忽然間一黯,所有的殺招已降至眼前,當她是蛇影魅的同夥,這些鬼將定然不會放過她,冷真唯有本能地凝一個結界,再化出鈺歌劍朝任一方向格擋,然而,這對於陰界強大的陣群攻勢而言,簡直可說不堪一擊。
惡臭的氣息直竄鼻腔,亂劍快刀輕而易舉地劈開結界,鈺歌劍也被其中幾員大將合力撂下,藍衫撕裂,長發削飛,強光刺激得睜不開眼,冷真被疾風卷得不斷旋轉,不斷凝出結界又立即被攻破,不到一分鍾便耗盡了剩下的仙力。
重錘砸下,頭腦昏沉。
利刃劈斫,皮開肉綻。
她踉蹌著,緩緩倒了下去,紅衣衣祙在腦海中一閃即逝,別了,赤暝,但願此難之後,會換得真正的轉世,實現——三生石上的誓言。
耳畔一空,喧囂一下子沉寂了下去,一道輕忽的光在眼皮上遊移而過,似有一條手臂環圈過她的腰身,騰掠而起,以為是疏華又回來了,她睜開眼睛,卻發現隻有自己在上升,腳下遠遠的是恢複幽暗的冥空,一大片正在迅速灰飛煙滅的鬼兵將。
是誰,是誰救了她?
在某種無形之力的催引之下,她被托風送羽般帶出幽冥府,暫時逃離生天,環顧四周,確定疏華並不在,便招下一朵雲,向仙域禦去。
首先想到的,是完成最重要的那一樁事。
不在乎屬於多久,隻要擁有,便是永生永世。
塵埃落定在暴風驟雨的前夕,是否真的是塵埃落定?
兩段情,三世劫,隻要還愛著,就不會疲倦。
從辰沐海那一場纏鬥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天,盡管對於魔物的去處仍然忐忑,冷真卻有些慶幸,畢竟為她騰出了空隙,去了結不達則憾的大事。
途中,聽到兩位仙君在討論,說是天宮大費周折地遣出一幹重將去檢查胸膛上有傷的仙人,半個月來徒勞無功,今日才想到應當使溯憶鏡,而鏡傾仙子的溯憶鏡恰恰早就壞了,便命造仙法器的高手辰沐海龍四子再打磨一麵,而決定作出時,又正好查到玉溯仙山,楚赤暝暫時逃過一劫。
冷真先去了辰沐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