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胤皺了皺眉,“你家竇羅癡傻,與碧僑有什麼幹係?”
娑無涯修指夾開白劍,撐著身軀站起來,“碧僑小仙十年來一直安然無恙,隻是想念瑾萊得緊,請三位隨我到人間走一趟,將她帶回便是,至於仙君的問題,去了,我自會告知答案。”
山階由遠及近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人在不緊不慢地拾級而上,似乎聞見一陣若有若無的清涼海洋氣息,冷真低落的心緒一提,撫了撫頭上的珊瑚簪,掠飛下去,很快挽著一個人的手臂出現在仙台上。
珞瑤臉上的霜更重了些,央胤平靜無波地看龍太子一眼,目光重回娑無涯身上,“好,想必你也是有什麼苦衷,這一身傷瑾萊也算討回了些,至於擄走碧僑十年的其餘大債,視情況而定好了。”
娑無涯卻死死盯著南澤,眼神複雜莫名,“此事與龍三太子可說有關,也可說無關,太子也一同去罷。”
珞瑤冷笑,“難不成,擄走碧僑,辰沐海太子也有份麼?”
娑無涯搖頭,“並非如此,另有其他淵源。”
南澤沉眉一思,理不出個所以然來,“那便請吧!”
念訣,五人上了雲端,冷真感到頭皮有些發麻,一看,原是龍三太子在意味深長地注視著,她扶了扶珊瑚簪,湊近他,以那墨黑幽亮的瞳孔作鏡,才發現鸞鳳髻已變了形,淩亂得不成樣子,幾縷烏發垂落肩背上,而珊瑚簪亦歪歪斜斜,不成體統。
原來他是在笑這個,虧她保留了三天,邊打鬥邊伸手扶來著,他竟……心底一惱,伸手欲扯,南澤噙起一絲笑,將她手腕握住,“亂了不打緊,我重新替你挽起便是。”
眸流暖光,脈脈含情,冷真一時心神錯亂,對視受不住,移開目光不舍得,便隻是怔怔地,一動不動,仿佛被懾了魂,眼神癡癡,麵頰飛紅,任手被他捉著,忘記了今昔何年,身處何處。
太子的手輕輕一抽,烏發悉數散落,手背自上而下輕撫兩番,將簪子放到她掌心,以指作梳,在發間輕柔靈巧地翻轉繞移,很快弄起一個九華仙髻,將簪子插上,又替她順了頰邊的兩縷青絲,“好了,滿意麼?”
不就是自己未來的夫君麼?有什麼好窘的?她捧起他的俊顏,盯著其中一隻眸子,偏了偏頭,堪勘是巧奪天工,手靈到不行,促狹地淺笑著,“是不是在冰漩頭上練出的技巧?”
南澤一怔,攬她入懷,“從此隻為你綰青絲,好麼?”
她將佯裝出的氣惱撤去,依偎著他,“你的一頭玄發,總是散著,以後我為你束。”
“好,你喜歡怎麼便怎麼。”
“身子還疼麼?”
“打了三天三夜的架,你說呢?”
“嗯,說明懲罰遠遠不夠。”
冷真驚恐地睜大眼睛,反手撐雲,連連後退兩步,被他一掌吸入懷中,“不許逃,否則體罰會更嚴重。”
她便不敢動了。
兩人繾綣相依,不顧瑾萊二位山主夾雜著尷尬和蒼慨的神情,當下最要緊的是碧僑,一家三口都暗帶了欣喜和期待,隻是麵對如斯情景,再加上擄走碧僑的“惡人”站在身邊,以及九天底下囚著忍受情罰的楚赤暝,且他定然在注視這副剜心刺骨的畫麵,珞瑤和央胤心情很是複雜。
王朝氣數將近,且王侯之間又爆發了數次爭奪領土的戰爭,人世處處見蕭條,一陣陣抽氣聲響起,街上的人紛紛駐足,視線投向四個謫仙般的人,黯淡的眸子泛起光亮,枯槁的臉上見幾分欣喜,顏似玉雕,身段頎長,衣祙翩躚,氣質高雅出塵,不惹煙火,走過之處,仿佛有微風靈緩地拂開,讓人心神一清。
為了避免飛在半空嚇著人,五人踏踏實實地步行出了城,繞著曲徑走了半個時辰,終於在近郊竹林掩映中,見著一間雅致華麗的竹屋,以竹編牆,巧妙地組成簡花相襯圖,琉璃瓦上綴以色彩斑斕的夜明珠,由深海貝與銀薄管串成的風鈴正窸窸嚶嚶地晃響著,堪是一處避塵修煉的好地方。
而偌大的前院中,一個小小的碧衣身影正蹲在假山腳下的一個花盆旁,白皙的小指撥弄著藍中帶粉的花瓣,頭頂兩個花苞髻,額心一顆紅朱砂晶亮熠熠,十分逗人喜歡。
難以名狀的欣喜和十年久尋難覓的辛酸一齊湧上心頭,冷真和珞瑤眼中泛了淚花,央胤深深地將小女兒看著,沉歎一聲,碧僑,終歸是找著了,幸好,她並未受到什麼虐待,一家四口,這下終於大團圓了。
“碧僑。”珞瑤張開雙臂,聲音抑製不住地顫抖,“快回母君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