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不想動,而是他無法動彈。
一股驚人的殺意緊緊地籠罩著他,鎖定了他,隻要他一動,必死無疑。
這條路上有不少店已經關了門,離他最遠的小飯館在路的盡頭,燈火亮著,還沒有打烊。
這條路安靜得能隱約聽見遠遠傳來的更夫敲更吆喝的聲音。
現在這條路隻有兩個人。
他自己,還有陌生的刀客。
剛才那句話必然不是出自他的嘴,因此,現在鎖定了他的殺意,也是來自突然停下來望著他的刀客。
這個時候的蒙麵男子,才發現刀客的額頭縛有一條紅色的頭巾,這條頭巾在夜風中微微飄舞著,甚是顯目。可在殺意鎖定他之前,他竟然沒有發現這條頭巾!
蒙麵男子的額頭開始冒冷汗,手心的寒意滲透而出。
便是身上的傷口,也都已經不再疼痛。他麻木了,因為森然的冷意因為可怕的殺意而麻木。麻木的人,感覺就會被覆滅。
這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
可更讓他驚懼的是,那陌生的刀客搖搖晃晃地朝他走近。
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
無聲息的,無聲息的,無休止的反複。
不,已經沒有反複了。
悄然而厚重的腳步聲已經把蒙麵男子的心髒擠壓得無法動彈,仿若沒有了活力。
連跳動感都沒了,連思想都沒了。
蒙麵男子看著慢慢走過來的刀客,看著他冷漠的臉,看著他醉醺醺的臉,忽然有種極其強烈的窒息感,如同泰山壓下。霸道,瘋狂,煞氣。
仿佛在下一個瞬間,他就會永遠地離開這個世界。
仿佛在下一個瞬間,他就會死去。
蒙麵男子突然就驚醒了,整個人的神經繃得緊緊的,瞳孔幾乎要凸出來。一個人死前,總是要拚命自救,拚命呼吸。他凸出來的瞳孔甚是嚇人。
他突然劇烈地掙紮起來。
首先是他的眼神,他的眼神在掙紮。其次是他臉部的表情,他臉部的肌肉在抽動。後來他的手指在動,一點點地動。
到最後,他的腳終於挪動了一小步,僅僅隻是一小步。
他移動了這一小步的時候,一把刀已經劈了過來。
隻見得刀客出刀,一刀自頭到腳劈下。
避無可避的一刀。
殺神的一刀,瘋狂而霸道的一刀。
蒙麵男子明明就看見了這把刀,這把在明月之下晃亮了雙眼的刀。
這刀不快,真的不快,但是他已經躲不了。
蒙麵男子幾近癲狂地邁出了一小步,然後身體被劈成兩半。
被劈成兩半的身體帶著鮮血向兩邊彈射出去,濃稠的血色卻是沒有沾染到刀客哪怕隻是半點,哪怕這個握著如此可怕之刀的刀客正一臉的醉意。
這一刀,誰也不能擋!這一刀,誰也不能逃!
刀客的雙眼忽然亮了起來。
原本醉醺醺如同泥潭般望不透的雙眼,忽然就亮了起來。
沒錯!
這一刀,誰也不能擋!誰也不能逃!絕對逃不了!
刀客緊緊抓著刀,哈哈大笑起來。
沒錯!這就是他的刀,無人可擋的刀,世上最霸道的刀!
即使手中的刀斷了,那也是最霸道的刀!
因為他自己就是一把無人可擋的刀!
他就是刀!
他就是為刀而活的刀客!
所以他的名字永遠隻有一個,刀問天!
他就是刀問天!
刀問天瘋狂地大笑著,腳步踉踉蹌蹌地往前走,踩著月光,踩著自己的影子,如同刀一般向前突進。雖然慢,雖然搖搖晃晃,但這就是一把刀。
人即刀,刀即人!
刀問天相信,並不是因為自己喝了酒才重新找回了這般膽色。
刀問天相信,他真的突破了!
如果那個擁有可怕拳頭的對手再次站在他麵前,他一定會一刀把他劈成兩半,就像現在躺在路上的兩半屍體一樣!
忽然間,刀問天停住了。
雖然他喝醉了,雖然他的意識似乎有些不清醒,但他的眼睛還是亮的,他的耳朵還是靈敏的。
所以他看見了一個人,一個女人。
他還聽見了一個女人的聲音,隱隱聽著有些醉人。
這個穿著淡青色衣服的女人嬉笑著,聲音隨夜風吹來——
“刀問天,給你的饅頭,可好吃?”
女人的聲音如同一根針,狠狠紮進了刀問天的心髒。
他的瞳孔以難以想象的程度收縮起來,仿佛在這一刻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