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並不急,立冬的氣息竟似要隨著兩岸飄落的楓葉飄進河流中。
楓葉已如漫天的血紅。
小高靜靜地倚坐在小船邊上,目不斜視地看著小船邊沿晃悠著濺起的水流,看著那連續飛濺的水花,都有種油然的冷意。
江流遠處似已有些霜凍所產生的薄霧,隨風吹來,抹在臉上有種刺骨的涼,還有些特殊的河流味。
更何況現在的小高被點了穴,並無法運功驅趕這一路身上所積累下來的森寒。
他深吸口氣,又呼出來,已成霧氣。
唐亮負手站立在旁邊,昂視著前方。小高的劍,在他腳下不遠處。撐船的人有三個,輪著換,他們的穿著一致,風格往唐亮的服裝靠攏,確實就是唐家子弟。
唐亮似察覺到了小高的舉動,笑了笑,道:“小高,可是覺得冷了?”
小高瞥了眼唐亮,道:“是啊,冷。”
唐亮道:“入冬了,天氣自然是要冷一些。船艙裏有棉襖,可以拿件給你披上。”
小高歎道:“人不冷,心也冷啊。”
唐亮道:“心冷?為何心冷?”
小高道:“劍不在手,手覺得生冷,心也就跟著冷了。”
唐亮道:“如此甚好。”
小高道:“何來的好?”
唐亮道:“劍若在你手,就輪到我心冷了。”
小高道:“哦?”
唐亮道:“恐怕到時候不隻是我心冷,連人都跟著冷了。”
小高道:“船艙有棉襖。”
唐亮道:“有上百件棉襖都沒有用,死人還怎麼用棉襖?”
小高道:“哦!”
唐亮道:“所以你心冷,總比我心冷要來得好。”
小高笑道:“你已把我的穴位封住,我現在是連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都不如。”
唐亮道:“小心能駛萬年船。更何況有時候,高手用劍,並不需要多少功力。”
小高驚訝道:“我還算是個高手?”
唐亮道:“你不是高手,誰是?”
小高歎道:“我已不是高手。”
唐亮一字一句地道:“你的劍,很準。”
小高道:“我的劍也已不準。”
唐亮露出詫異的神色:“哦?”
小高苦笑道:“有人來刺殺我們。我反手刺了她一劍,結果失手了。”
唐亮眯起眼,道:“莫非她沒死?她若沒死,你怎麼還活著?”
小高道:“她自然是死了,這一劍刺在她心口。”
唐亮道:“如此一劍,又何來不準之說?”
小高苦笑道:“這一劍,本應刺在她喉嚨。”
唐亮微微斂起雙眼,道:“這麼說來,刺這一劍的人,心已不穩。”
小高道:“這樣的人何足為懼?”
唐亮道:“正是。”
小高道:“既如此,何不把劍交回給我?”
唐亮道:“不錯。”
唐亮又指著腳邊的劍,道:“劍在這,過來拿吧。”
小高望著唐亮,歎道:“你明知我已被點穴,何苦還讓我過去拿劍?”
唐亮也歎道:“既然你早已清楚,何故還要讓我做你方才所說的愚蠢之事?”
小高沉默了片刻,忽又道:“這裏已是哪條河?可已在黃河?”
唐亮笑道:“一日之程,莫非你還以為我們停留在洛河晃悠?”
小高道:“過了黃河轉到大運河,就是揚州了吧。”
唐亮道:“至少不會是洛陽。”
小高哈哈笑了起來,唐亮便也跟著笑了。
小高止住笑,道:“這並不好笑。”
唐亮笑道:“確實不好笑,隻是你的想法讓我覺得甚是有趣。”
小高驚訝道:“有趣?”
唐亮笑道:“你還在希冀會有一條船跟著我們?船上的人是李勇?”
小高歎道:“並不是。”
這下輪到唐亮驚訝了,他忍不住問道:“你剛才並不是這般想?”
小高道搖了搖頭,道:“李勇現在的懷裏恐怕還抱著個女人,又怎麼舍得離開暖暖的被窩,如我這般跑到船上來受冷?”
唐亮道:“不錯,若是我,我也會躺在被窩裏抱著一個女人。”
小高道:“你不笨,何故還要跑這來受冷?”
唐亮笑道:“如果不跑過來,我還真就是愚蠢的人了。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棄一大筆銀票,那可真是夠嗆的。”
小高歎道:“一大筆銀票,那已不知可以換來多少個女人了罷。”
唐亮道:“是。”
小高道:“既是這樣,你覺得就隻有你一人會來找我‘幫忙’?”
唐亮的瞳孔收縮了下,沒有出聲。
這時,其中一個唐門子弟突然指著斜前方的江流,道:“唐少爺,有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