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洞房(1 / 1)

“真真是塊頑石,果然特別,洞房花燭夜撂下新郎獨自麵對紅燭自己跑去會周公的怕是古未有之的了,你算是開了曆史先河啦。要知道,雖然都姓周,此周郎可非彼周公可比的哦。看我怎麼收拾你。”

感覺到暴風雨來臨的前奏我不禁有些顫抖。溫熱的氣息撲麵而來,越靠越近,我的心也越跳越快,仿佛下一秒就要蹦出來一般。他竟然親吻我的額,他竟然讓我感覺窒息。色狼!想我任小石何嚐被人如此欺負過?我恨不得立馬跳起來和他拚了。算了,我忍!誰讓我嫁了他呢?別說他有權親我的額頭,就算是親……天!我在想什麼?他輕輕抱起我,我的臉貼著他的胸口,聽著他平穩的心跳聲,卻感覺到自己不規律的心跳。又要怎樣?他要再輕舉妄動我就撲過去和他拚了。雖說我是一弱質女流,但傳聞他病歪歪的樣,我也未必就會落敗。他卻輕輕放下我,再無舉動。

“嬌憨可愛的小女孩長大了,我幾乎不認識了。不,不管你變怎樣我都認得。有沒有人說過你睡著的樣子好甜美。”

他見過我嗎?好納悶。甜美?少見多怪了吧。從小人家就說我可愛精靈,但很少說我美,倒不是長得不好,隻是身旁的姐姐是美麗不可方物,相形之下我隻有靠邊站的份了,若他見了姐姐,準會為今天的話後悔莫及,當然更加會為沒能娶到他的準新娘小玉抱憾終身吧?

“今晚我就睡地上咯,晚安,好夢。”

如果我沒做夢的話,他說他睡地上,不會吧?他會那麼好心?我掐了下自己,生疼生疼的。看來他還不算太壞,否則要真鬧起來,鬧得雞飛狗跳的豈不麻煩?其實我們都是一樣,沒有選擇的權利,沒有愛情,沒有幸福。心底竟湧出“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慨。先前的“仇人論”轉瞬被“同命論”所取代。

窗外明月當空,屋內紅燭高照,房間亮堂堂的,心裏也亮堂堂的。

他身體不好,睡地上該不會著涼吧?我悄悄地起身,挑了條最厚實的被子,躡手躡腳地走到屏風後。

他穿著紅色寢衣,蜷縮著單薄的身子,就像個孤單的嬰兒。他就那樣睡著,安恬潔淨,宛如夏日空氣中清麗的芙蓉纖塵不染。他有九分英俊卻多幾分可愛,卻硬是說不出哪裏可愛。我見過他,記不起是什麼時候什麼地方,但我見過他,沒錯。

正出神,便見他來回翻身,額頭冒出細細的汗珠,是做噩夢了吧?為什麼我感覺出他的痛苦和無助?為什麼我也跟著無助?

我不禁握住了他的手,就這一刹那他睜開眼。他眼珠子靈透黑亮,目光如潭,似水般讓我沉溺。他那麼不容質疑地抱我入懷,而我卻沒想去掙脫。隻覺得此時的他如溺水的孩童,抓了我就如抓了根救命稻草,死命抓住便不會放了。他抱得那麼緊,我幾乎透不過氣來。我感受到他的脆弱和憂傷。

我卻兀自落下淚來,仿佛溺水的那個是我。不,我溺的不是水,是我自己無形中隱藏起來的脆弱。這麼久以來,傷心也好難過也罷,即使心痛心碎,都假裝堅強快樂,好累,我真的好累!我找不到哭泣的地方,難道他的懷抱是我尋找多時的港灣?會嗎?

待我哭夠,他才輕輕扶住我肩,幽幽歎道:“梨花帶淚終不悔,秀容秀貌為誰醉?”

他掏出薄絲帕為我輕輕拭淚,我終覺不好意思,便自接了來回轉身去。還未曾在人前如此失態過,況他是我新嫁的夫卻譜寫了無愛的樂章。

待再轉頭看他時,隻見月光灑在他身上有種讓人心醉的光芒。他咯咯輕笑,若冰天雪地裏突現的一枝紅梅,此刻眼裏卻似灑落了正午的陽光,再不見一絲憂慮的影子。

“娘子總算不哭啦,看你哭得好醜,我才不要呢!”

好啊,取笑我!正待暴跳如雷,手卻被他緊緊牽了,登時臉發燙,腦子一片空白。我這是怎麼了?又不是沒牽過,有什麼大不了的,至於嗎?

“餓吧?陪相公用夫妻膳咯。”

還未回過神來,便在雲裏霧裏和他喝過了交杯酒。一杯酒下肚,這才招回魂來。罷了!我算是栽在他手上了。

我怎的如此失常?莫不是對他動了心?不會,不會的。如果這是愛,那我對金少的感情又是什麼?本是塊頑石,無憂無慮、調皮搗蛋,到如今卻是多愁善感、安靜隱忍,這一切都隻因了金少,誰能了解這三年來我內心的苦楚?如果這都不算愛,還有什麼好悲哀?如果這都不算愛,我所獨自承受的一切又是為了什麼?

我奪過酒壺自斟自飲。

“石頭,這可是深埋地下十五年的女兒紅,采清晨梨花香露釀製,口感溫醇、香甜可口,貌似不烈卻極易醉……”

迷迷糊糊卻再聽不清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