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楓走後,我便暫時待在宮中,等待三日後送他入土為安。葉姐姐看我整日沉浸在悲痛之中,恍恍惚惚的,便常常過來和我說說話,也由此為我解開了種種疑惑。
太後、王相之死弄得人心惶惶。朝野上下皆有頗多猜測,民間也有諸多流言碎語,卻都八九不離十,無外乎傾羨親政,排除異己,讓其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如是而已。大家都說這個皇帝不簡單,容貌傾國,而智謀竟不在其相貌之下,紛紛嘖嘖稱奇。
有誰知道,皇帝早已偷龍轉鳳,如今在朝堂之上的,乃是傾羨的堂姐,霸的女兒葉?
冷楓送我出宮之後,朝廷毫無動靜確是非常奇怪的,我隻一味沉浸在與周舟重逢的喜悅之中,竟沒細想,如今才知在那之前冷楓已設法將葉姐姐改造成傾羨的模樣,其心思之縝密令人歎服。他從不曾勉強我什麼,事事順著我,即便是迫不得已封我的記憶,即便是他的離開,違背了我的意願,卻也全都是為了我。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為什麼總要讓自己那麼受傷,每每想到這,都不由得心痛。若說不愛,我的心為什麼會這麼痛;若說是愛,為什麼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後來,我又想到了那句話,喜歡分很多種的,我不是不喜歡你。楓,你可知道,我是那麼那麼喜歡你嗬!
“報仇是按照原計劃進行的,隻是我成了你,冷王相扮成我,他是為我擋那毒箭的,盡管我們素未平生,他是個英雄。”葉姐姐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沒有一絲變化,但仍然能從她的眼神中看出崇敬、悲切與感動。我想,她確實比我更適合做君王。
“王相受傷後,我派人去找周舟,就怕你無法承受。看得出你很悲痛,但一定要堅強,你還有我們,周舟、屏還有我,我們對你的愛都不會比冷楓少。”她的眼神很溫暖,一如當日的小丫頭,一眨眼,滄海桑田,終還是有些東西,從來都不曾改變。
“葉姐姐和恩人,是怎麼一會事呢?”我相信她的善良和真誠,但對這事,卻難免有些疑惑。
“他也是潛伏在慈蝶宮中,幫助我爭奪帝位的。可笑的事,對你來說避之唯恐不及的皇位,卻是我父王的夢想,是自小壓在我心頭的巨石,是我不能丟棄的使命。”她自嘲地笑,我捕捉到她眼中的無奈和傷痛,卻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幾乎以為是看花眼了。
若非我無心帝位,我們之間,是否要兵戎相間?不免一陣心寒。也許這就是命運吧!世上哪有那麼多如果,我們是姐妹,過去是,現在是,以後也會是的。
“小羨。”隨著篤篤的敲門聲,就是一聲輕輕的呼喚。
開門,是屏皇兄。一身孝服,神色鬱鬱,臉色有些蒼白。
“小羨,我先走了。”她起身便走,走不多遠,像忽然想到什麼似的轉頭,“那天周舟過來,就覺得他神色有些不對,想必是太過悲痛了,人死不能複生,你們都看開點。”
冷楓辭世太過突然,一天下來,我都還是雲裏霧裏的,壓根就顧不得周舟了。現在想來,冷楓是他表兄,是世上最親的人了,他這一走,周舟的痛苦絕不會比我少,我居然沒想到。不由埋怨起自己,瞧我這妻子當的,他該有多麼難過啊!好像在他送我來後,就沒見過他了,去哪了呢?心急火燎地就要往外走,剛邁兩步,突然想到屏皇兄還站那,又趕緊回頭。
他居然還看著葉姐姐走的方向,都沒發現我的異樣。還好,否則糗大了。可是,這人都走遠了,哪還看得見人影呀?虧他還看得發愣!
一個是見到人就走,一個是這麼一副怪模樣,這是怎麼一回事?
“屏皇兄找我?”
“哦,是啊。這麼多年,知道你在哪裏,卻又不能去見你。今日總算是可以相見了。”他低低地說,言語間隱不住無奈,卻也透著些許欣慰。
一晃就那麼多年了,曾經的冤家到現在免不了疏離了。也許,隻是我們都長大了,再不是當初那天真的孩童。屏皇兄也再不會吵吵鬧鬧,倒是有些懷念的。聽葉姐姐說,這些年,屏皇兄對外雖表現得不盡如人意,一副紈絝公子樣,實則是個是非分明,快意恩仇的好男兒。聽這話時,我是大大鬆了口氣的。
“看來我是一直在屏皇兄的眼皮底下生活呢。”
“能說俏皮話了,看來我也無需太過擔心了。節哀!”他撫撫我的頭發,“母後對不起你,如今她不在了,我代她向你道歉。”
“都過去了,人都走了,讓一切都過去吧。屏皇兄,你也要節哀。”
“恩,那你先休息吧。我這就回了,我們兄妹倆過兩天再好好聊聊。”
看他的背影,好像太過單薄了,透過霧氣總覺得有一絲悲意,抹不去。
“哎……屏皇兄,能帶我出宮嗎?”這皇宮可不是隨便出入的,我雖然事實上起碼也是公主身份,可沒人認同如何出得去呢?除非像周舟那樣用飛的,今生無望了。
“找周舟?”
“恩。”
“丫頭,依舊說是風就是火的個性。走吧!”